第734章 即便手染鮮血,也要報仇。


    獨孤雪嬌麵色蒼白,無力的歪倒在君輕塵的懷裏,血沫從她的嘴臉漸漸淌下來,在他的衣袍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猩紅。


    她的心不受控製地難受,莫名的劇痛鑽入肌膚,入了骨入了肉,生生纏繞。


    獨孤雪嬌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她的痛,還是原身的痛,分不清,道不明。


    獨孤墨璃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從出生的那一刻就被人設計搶走,那時候他還未睜眼,甚至連任何一個親人的眉眼都沒見過。


    他跟眼前這位蘇白嶽一起長大,也就是說他是被巫族的人帶走的,從出生起就處在不見天日的地宮,像是牆角潮濕的苔蘚,生活的多麽卑微,任人揉捏。


    當獨孤雪嬌被所有人疼著寵著,捧在手心,四處跋扈飛揚的時候,他卻在地宮裏受盡苦楚,最後被送給長公主,十五歲不到就死了。


    明明是一起在娘親的肚子裏長大的,隻因為一個意外,命運卻天差地別,一個天上,彩雲昭昭,一個地獄,幽暗無光。


    正因為那比所有人都親近的骨血,獨孤雪嬌的身體才會這般痛苦吧,五髒六腑都好似被放在火上烤,生生地煎熬。


    她可以肯定,這撕心裂肺的痛,絕大多數是來自原主,因為血脈相連。


    所幸那時候她剛剛重生在獨孤雪嬌身體裏,陰差陽錯成了陰間使者,能看到獨孤墨璃的靈體,否則,又有誰知道他的存在呢?


    他自出生就被帶走,甚至家人都不知道他還活著,隻空有一個名字,卻從未被人念起過,即便是死了回來,也同樣沒人會發現他的存在。


    從始至終,他那短暫的一生,真的就像沈夫人知道的那樣,從出生就死了,何其悲哀。


    她從未有哪一刻這般慶幸,自己重生在獨孤雪嬌的身體裏,可以看到這個小可憐。


    真正的死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之後,沒有人懷念你。


    現在她可以告訴沈夫人,告訴獨孤將軍,還有三個哥哥,他們還有一個兒子,有一個弟弟,長得漂亮,性子乖巧,我們要永遠記住他。


    獨孤雪嬌心中的酸澀蔓延開來,心痛地無法自已,就在這時,她的眼前忽而閃現一片金光。


    她心頭一跳,連眼淚都忘了流,忍不住伸出右手,舉向虛空,嘴唇顫抖著。


    “璃兒~”


    獨孤雪嬌在最痛苦的時候,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一如她曾經在岐陽城看到的絕美少年。


    君輕塵看著她滿含悲傷的臉,聽著她輕聲呢喃一個陌生的名字,還以為她腦子出問題了。


    這是他第一次從獨孤雪嬌的嘴裏聽到的名字,可其中飽含的情誼,十分濃烈,甚至讓人痛徹心扉。


    他順著她的手臂,朝虛空看了一眼,卻什麽也未看到,更加心疼她,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發絲。


    “卿卿,你怎麽了?不要嚇我。”


    她的卿卿眼神空洞,似乎根本看不到他,沒有愛,亦沒有恨。


    這個認知讓君輕塵肝膽俱顫,眼中的光一寸一寸黯淡下去了,像是一潭死水,再不曾有生息。


    獨孤雪嬌卻隻盯著虛空,因為她真的看到獨孤墨璃了,懸在那裏,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她又叫了一聲,聲音細弱蚊蚋。


    可獨孤墨璃聽到了,一個眨眼間飄到她身前,伸出手搭在她的掌心裏。


    獨孤雪嬌隻覺觸手溫涼,像是握著一塊玉,可心裏卻熱燙的很,忍不住鼻子發酸,又要流出淚來。


    她想問一句,為什麽不告訴姐姐你的遭遇,最起碼能為他報仇。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而且他選擇不說,想來也有自己的考量,是不想讓她涉險,還是不想讓她處在仇恨中?


    總之,她的璃兒是個溫柔又善良的孩子。


    蘇白嶽傻愣愣地站在那裏,被獨孤雪嬌的反應嚇得不輕。


    自從跟她認識以來,他見過各種神情的獨孤雪嬌,憤怒的,狡猾的,自信的,愉悅的,卻唯獨沒見過她露出這樣悲傷的神情。


    為什麽獨孤雪嬌對墨染反應這麽大?


    念頭一起,他又深深地看向地上的女人,在她的五官上逡巡,竟心驚地發現,她的眉眼跟墨染真的很像!


    恍惚想起之前完顏泱竺說的話,說他們兩個很像,就像是姐弟倆。


    難道她是墨染的親人?


    蘇白嶽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似乎終於知道為何初次見麵,獨孤雪嬌便那般執著於自己的樣貌了。


    或者說,是執著於墨染的人皮麵具。


    難道獨孤雪嬌真是墨染的姐姐?要不然該如何解釋她對墨染的關注,明明該是陌生人,墨染生前兩人甚至都未見過麵。


    蘇白嶽詫異地看著她,越發堅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可就算是這樣,又如何,跟墨染一起長大的是他!要為墨染親手報仇的也是他!


    絕對不能讓獨孤雪嬌搶先!


    思及此,趁著眾人都把視線放在獨孤雪嬌身上,他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作勢就要往呆滯的完顏泱竺身前捅。


    就在匕首將要落下的時候,忽而有條黑影竄了出來,抓住他的手腕。


    “蘇白嶽!她是我的!要死也要死在我手上!”


    夙璃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從他對蘇白嶽的稱呼上可以猜出,他已經在外麵站了許久,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蘇白嶽被阻攔,血紅著眼珠,猙獰著麵孔,握匕的手不斷顫抖,聲音嘶啞著威脅。


    “夙璃!你給我讓開!”


    夙璃卻寸步不讓,也是一臉倔強的樣子,甚至還帶了一絲嘲諷。


    “蘇白嶽,我勸你最好不要,以我對蘇墨染的了解,他應該不喜歡看到你手染鮮血。


    當初他死的時候,我剛好在跟前,親眼目睹了他的死,那麽漂亮的人,穿著一身潔白的衣,你知道他最後說的話是什麽嗎?”


    蘇墨染死的時候,他還正地宮,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死的,沒想到夙璃當時竟然也在。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墨染臨死前又說了什麽?


    蘇白嶽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強迫自己從洶湧的駭浪上分出一絲表麵的平靜。


    “他說了什麽?”


    夙璃看著他,一字一頓。


    “墨染隻說了一句話,不要讓他為我報仇。當時我還不知道這個他是誰,當你踏進公主府的時候,我從你的眼底看到了深濃的恨意,我便知道,你便是墨染口中的他。


    他似乎早就猜到你會來公主府,所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留下那麽一句遺言,應該是不想讓你為他雙手染血吧。


    當初在公主府,我的地位比他低多了,他好歹是巫族精挑細選送進來的,墨染又是個善良的好年,曾經幫過我。


    所以,我便應了下來,算是還他一個人情,所以一直極力阻止你,不斷地跟你作對,我也是沒辦法啊。”


    說到這裏,夙璃的神情有些變了,頗有些無奈,可以看出他沒有說謊。


    蘇白嶽過了這麽久,才從夙璃的口中聽到墨染的遺言,心口的血窟窿卻越來越大。


    剛開始是痛苦地哽咽,哭著哭著,忽而又笑起來,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全是落寞和仇恨。


    “可他都已經死了,我做什麽,他都看不見了,所以什麽都不在乎了,就算是我手上沾滿鮮血,我也要為他報仇!


    大不了等我死了,去地下找他賠罪,我不能看著殺死他的人逍遙快活!我更不可能放任自己不管這事!


    反正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等我為他報完仇,我就去找他,聽說那下麵陰森森的,比地宮還瘮人,他那麽怕冷,又怕寂寞,一個人肯定很難受吧。”


    夙璃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蘇白嶽笑完之後,眼角還掛著淚珠,手上一用力,把夙璃推到一邊,匕首抬起,再次朝完顏泱竺紮去。


    誰知原本被推開的夙璃,好似長了翅膀一般,倏然從地上爬起,轉眼就到了近前,再次抓住他的手腕。


    這次,蘇白嶽的心情極差,心口塞著的火山眼看著就要爆炸,轉頭看向多管閑事的人,眼眸緩緩浮現一片猩紅。


    “你他娘的是不是找……”


    後麵的話還未罵出口,便對上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身形僵硬著,動也不動,嘴唇張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明明還是夙璃那張臉,可不知道為什麽,此時對上他的眼睛,蘇白嶽卻看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熟悉。


    不是對夙璃的熟悉,而是對另一個人。


    那個人跟他一起長大,相伴身邊數年,曾經躺在一張床上凝望彼此,曾經湊在一起看書,也曾經一起種過花,太多太多的回憶了……


    所有的片段紛至遝來,不斷地湧向他的腦子,記憶力那張臉越發鮮明,就像是每天早上照著銅鏡時,那般鮮活的臉。


    即便有那張臉,看著十分相似,卻沒有那雙眼睛,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蘇白嶽佇立在冷風裏,聽著耳邊刀割的聲音,隻覺那鋒利的尖刀鑽進肺腑裏,片片淩遲。


    他死死地鎖住對麵人的雙眸,心口巨顫,心髒好似被劈開,嘴唇哆嗦著,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你、你不是夙璃。”


    是肯定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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