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內沉寂。


    金日磾手執象牙笏,


    朗聲道,


    “陛下,可將榷酒重新歸於朝廷。”


    “這是好主意啊!”


    “以陳米釀酒,又能存放更久,酒價起來了,糧價也就跟著起來了!”


    “金大人厲害!”


    劉據微微點頭,


    以米變酒自然可以,隻是....


    “朝廷賣酒,最重要的是有人買酒,一買一賣,方為商術。”


    沒想到的是,最先搖頭的,是金日磾的頂頭上司,大司農桑弘羊。


    桑弘羊繼續道,


    “此前榷酒是因為朝廷缺錢,再加上大漢禁酒,非節日不得隨意醉酒,這才收歸朝廷。


    陛下仁德,又許民間釀酒賣酒,眼下又要收歸朝廷,豈不是朝令夕改?


    你此法是好,但重新榷酒大可不必,以朝廷的名義,再從商民手中買來就是。”


    “是。”


    金日磾恭敬點頭。


    卜式意外的看了桑弘羊一眼,


    原本以為桑弘羊自私自利,應巴不得將酒業趕緊收回朝廷,


    現在看來,自己怕是小瞧桑弘羊了。


    此前,桑弘羊管著一國財政,選用最高效的法子,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民間賢良隻詬病桑弘羊品行差點意思,卻沒人說過桑弘羊菜!


    人家能給你鼓弄出錢就得了唄,你還管他是從哪弄來的。


    “隻是...”桑弘羊沉吟,一眾天之驕子都屏氣凝神聽著,“與糧食一樣,酒也不是越多越好,買的人就那麽多,弄太多,怕是會適得其反,把酒價帶下來,然後又把糧價帶的更低。”


    大司農桑弘羊聲音落下,朝堂上一片歎氣聲,


    “是啊....”


    “買酒的人就那麽多,弄再多酒有什麽用?”


    “也要緊著賣,要是農忙時節都喝多了,那還得了?”


    “嘖..不好辦啊!”


    “這有啥難辦的?!”


    另一側本安靜的武官群臣,兀得響起一道粗獷聲音,


    “這有啥難的?!好貨還怕沒人買?!”


    趙破奴騰得站起來,還得意看了程怒樹一眼,


    “那艨艟島的倭人好酒,西域人也好酒,身毒人更是好酒,賣給他們不就是了!”


    桑弘羊皺眉道,


    “你讓人家買,人家就買?”


    趙破奴露出殘忍的笑容,扯著臉上被衛青抽出來的肉紅傷疤,


    冷冷道,


    “不買?不買行嗎?”


    桑弘羊一愣,隨後也露出笑容。


    “趙將軍大才!”


    趙破奴被誇的滿臉紅光。


    劉據在上麵聽著,


    總覺得這段劇情有點熟悉呢?


    你不給我開市場,我就狠狠揍你,揍到你買為止。


    隻不過,是讓漢人成了主動的一方。


    這何嚐不是另一種攻守易形呢?!


    又暗道,


    其實好酒的不止有倭人、西域人...還有日耳曼人,羅馬人,劉據隻記得兩漢對應兩羅馬,與西漢同時期的,應該還有個凱撒大帝,


    凱撒大帝,世界曆史帝王中能排前十的存在,


    劉據對羅馬史的了解就是大概大概,倘若要具體說出凱撒的出生年份,那真記不得。還不知道凱撒生沒生出來呢,若已經出生的話,現在多大了...


    但,現在劉據沒有說這些的必要,等到兒單於真開荒到那裏,再提不遲。


    趙破奴此言一出,眾人神色各異,


    審卿又與程怒樹隔人相望,


    眼中俱是後知後覺的震驚,


    難怪衛將軍班師回朝時,趙破奴吵嚷著要打匈奴,陛下不讚同也不否認!


    他們隻想到了第三層,以為陛下要維穩,誰知道陛下竟然在第五層!


    要通過戰事來消耗過量的糧草!


    重開西域陸路不是為了穩定西域人,而是要大批量的出口酒,這又讓大漢占得了大義,商路給你重開了,臉也給你了,要再不聽話,那可就沒辦法哦!


    所以,無論西域各國如何選擇,大漢都達到了清庫存的目的!


    通商,那就把糧食變成酒,


    打仗,那就讓糧食變成軍資,


    合著陛下早就想到這一步了?!


    況且,此法實乃一舉多得。富國、強兵二者緊密相依,如今大漢威震四海,兵將卻萬萬不可懈怠,戰鬥和準備戰鬥,才是兵將的恒常之態。


    “除此之外....”


    等待百官討論的差不多了,劉據才開口,


    百官間些許的嘈雜聲一清,瞬間肅穆,同時在心中體會著陛下所說的話,


    除此之外...也就是說,無論是金日磾的想法,亦或是趙破奴的想法,陛下都拍板了!


    “自高祖父定下十五稅一後,十五稅一為大漢常製,自明年春起,稅製減為三十稅一,以為定製,再不可加。”


    “陛下聖明!”


    群臣朗聲齊呼。


    隻要海運能繼續下去,稅收那點錢算什麽?!


    學人精霍去病,把據哥兒教給他的話在朝堂上說過後,便坐了回去,抬眼瞧向小老弟霍光,


    整個朝堂上一片欣欣向榮,董事長已經給公司未來把控好大方向了,大夥來年好好努力就是,可唯獨霍光自始至終愁眉不展,


    霍去病小聲嘟囔道,


    “這小子想什麽呢?”


    霍光跪坐,沉在桌案前,


    他腦中思考著此事的全部因果,終於是揭開了最後的幕布,緊皺的眉頭慢慢打開,


    挺身,自信望向陛下,


    “陛下,微臣還有一策。”


    “你說。”


    劉據微笑迎過去。


    “多餘的糧草還可支援給海上的張大人和司馬大人。”


    破虜侯李敢聞言,作勢要起身反對,被小叔丞相李蔡用眼神製止,身邊的兒子李陵也是抬手按在爹爹的腿上,露出祈求的目光。


    李敢憤憤,但還是坐了回去。


    程怒樹在心中暗道,


    博望侯和司馬將軍,在海上哪用得了那麽多的糧草?


    說是給他們的,實則是要資助給兒單於。


    難怪李將軍看起來這麽生氣,兒單於可是與他有殺父之仇的!


    一反常態,陛下沒有直接答應,


    “此事再議。”


    劉據淡淡道。


    “退朝。”


    ..............


    “敢兒!你幹什麽?!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


    退朝之後,回到李府,


    丞相李蔡,也就是李廣的弟弟,李敢的小叔,在府內衝著李敢怒喝。


    李陵和蘇武在一旁沉默,不敢吱聲。


    啪的一聲,


    李敢拍裂桌案,


    “給誰糧都行!就那兒單於不行!


    我去找陛下!”


    “李敢!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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