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於戰國始置,和新郡朔方、五原不同,此地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下轄四縣,這裏是據北最深的平剛縣。


    四處都飄散著古樸蠻荒的味道。


    已經有不知道多少代漢人熱血,潑灑其中,澆灌出來這座邊塞鐵城,


    而毫無疑問,


    在一代代的右北平邊將中,李廣是最強的一個。


    將府內,


    李廣、李蔡、李敢呈三角各處,


    李廣、李蔡坐,李敢立。


    一門雙侯。


    李敢平靜開口,講著草原上發生的一切,寥寥數語,就將一幅雄壯的畫卷展開。


    李蔡的心,隨著堂侄訴說,在胸膛中反複激蕩,從頭到尾都沒落回過肚子裏,還時不時發出驚歎的聲音。


    講罷。


    “敢兒,你,你這也太險了吧!”


    代郡邊將李蔡一陣後怕,


    因李敢封侯的喜悅,也都散去大半,如此看來,這侯封的還真沒一點問題!


    這可都是拿命搏出來的啊!


    不,光靠拚命不夠,還要有大氣運!


    李廣父子反倒是滿臉平靜,見狀,李蔡推了推堂兄的胳膊,


    急道,


    “堂哥,你說句話啊!”


    李廣手撫著胡子,平淡道,


    “有什麽好說的?”


    “這...”李蔡聞言皺眉,轉頭,又臉上帶笑看向李敢,“別和你爹一般見識,他就這樣。”


    李敢點頭。


    但,並不是李廣端著架子,或是要打壓李敢什麽的,


    李敢在草原上的行動,在李廣看來,確實是常規操作。


    甚至,當老子的比兒子玩的,還要更極限!


    李廣也曾被匈奴大軍圍過,人家李廣是怎麽處理的?


    全軍下馬休息,把自己裝作誘餌,


    匈奴騎兵但凡狠下心,一個衝鋒就能衝死李廣小股部隊,可硬是被嚇住了!


    隻要李廣軍中,有一個人透出慌亂的味道,都會被匈奴人馬上嗅到,


    但是並沒有。


    李廣還不罷休,你不敢過來,那我過去行不行?


    得理不饒人,領著兵馬朝著匈奴大軍,衝殺了幾圈後,才慢悠悠的撤軍。


    整個過程,匈奴人都是躲著的。


    “封什麽侯了?”


    李廣淡淡開口問道,從臉上根本看不出,這老爺子現在心裏是怎麽想的,


    見到父親這副樣子,李敢心裏一陣失望,忽然覺得,就算封侯了也索然無味。


    自己這麽努力拚命,隻是想得到父親的認可,


    一句誇獎,從您老嘴裏麵說出來,真有這麽難嗎?


    看著這對爺倆,李蔡歎口氣,


    在心中暗道,


    讓你爹說句誇人的話,真就比要了他命還難!


    李廣有多拗,李蔡肯定比李敢更了解。


    “破虜侯,食吳兩縣。”


    “破虜...破虜...嗯。”


    李廣點了點頭。


    “敢兒,陛下賞你食吳中縣?還是二縣?!”


    李蔡大驚,


    自己如此大的軍功,才不過是食半縣,還是油水不大的地方!


    吳中兩縣...不誇張的說,隻要李敢不犯掉腦袋的大罪,安穩食邑三代人,李家會成為最富庶的世家!沒有之一!


    “是。”


    李敢應付回答,


    他有點想回到驃騎營了,與這兒相比,明顯那裏更有人情味。


    李廣麵無表情起身,


    “我去拿些酒。”


    見堂兄走出去,李蔡連忙貼過來,


    “敢兒,你爹是心裏為你高興,他就這樣,改不過來了,你別和他...”


    李蔡正說著,突然睜大眼睛,隻因他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敢兒....笑了?


    還笑得很開心!


    順著李敢的視線看過去,李蔡不由也啞然失笑,


    李廣的一隻鞋,孤零零的落在那裏。


    這老爺子!


    .............


    “殿下,拿來了。”


    玉狗兒捧著擋住腦袋的簡牘,七扭八歪的走進,


    劉據點頭示意,


    “就放那吧。”


    “是。”


    張賀、張安世兄弟二人接過,


    書房內,遍地都是簡牘,但都被張家兄弟分門別類的整理好了,按年份分開,也算是亂中有序。


    小弟張安世先草草瀏覽一遍,也幸虧他倆認字,幫著劉據減少了一大部分工作量。


    張安世為麒麟閣第二功臣,被讚曰“滿而不溢。”


    人道忌滿,張安世卻能滿,又不溢出,


    這是他的處世之道,


    實在想不出在做官做人上,還能有比“滿而不溢”更高的評價了。


    “殿下,這裏有。”


    張安世眼神一動,聲音怯生生的說道。


    “快拿來!”


    劉據伸手,接過一個簡牘,


    興奮道,


    “是了!就差這個!”


    張安世長舒口氣,為自己能幫到殿下而開心。


    關於董仲舒給劉據留的課業,劉據想了很多。


    要如何同時做到,既做出一桌能讓文官吃到的佳肴,而且要潤物細無聲間表達出自己的態度。


    現在的太子東宮格局重武輕文,為數不多的幾個文官,像太子太傅、少傅、詹事都是劉徹親自指定,


    文官們也不傻,陛下富於春秋,他們不可能主動站到殿下這邊。


    甚至,哪怕是劉據不要命了,主動招攬文臣,人家都不可能來!


    董仲舒要劉據做的事,


    其實是,釋放一種信號。


    殿下不僅重武事,也重文事!


    這就會讓文官們安心,要他們明白,哪怕是未來,殿下繼位後,也不會重武輕文,冷落這群文人。


    這個信號很重要!


    文官對殿下繼位後的未來有信心,他們也會少整些幺蛾子!


    至於便宜老爹那裏...當然是把功勞都算在爹爹頭上,至於如何做,這就考驗劉據說話的藝術了。


    從國儲到皇帝,


    不是一場閃擊戰,而是一場拉鋸戰,要一點點的、一絲絲的影響整個朝堂,乃至是整個天下!


    從現在開始準備,根本不算晚。


    萬事開頭難,


    要如何給文官們植入觀念,必須找到一個極好的突破口!


    劉據本就有些想法,但,在沒有充足證據確定其完全可行前,劉據是不會把這個想法上呈給父皇的。


    手拿這卷簡牘,劉據終於是找到了最後一塊拚圖!


    一箭三雕的想法!


    既能加強邊塞,又能開通西南,還能讓文官們眼冒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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