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絲絲的糖葫蘆囉——」行了不一會,街邊嘈雜的叫賣聲中多了一道賣糖葫蘆的,清晰地傳進了奚詠的耳朵裏。他忽然停了腳步。


    聞琦年被迫停下,迷茫地回頭看了看小豆丁,和顏悅色地問道:「奚詠,你怎麽了?」


    奚詠葡萄般的眸子眨了眨,平靜地說道:「沒事,走得有點累了。」


    「是我考慮不周,」聞琦年到底沒有過帶娃經驗,聽他這樣說,深信不疑,連忙拉著人走到旁側稍微清淨些的巷口處,笑道:「那就在這裏歇一歇罷。」


    小豆丁悶悶不樂地點了點頭,看起來情緒並不高。


    這又是為什麽?她糾結地蹙起了眉,嘆了口氣,直起身子隨意觀望了一番四周,頓時看見了對麵賣糖葫蘆的老人。


    聞琦年想了想,重新俯下身子,耐心地詢問道:「你想吃糖葫蘆嗎?多少串都可以。」


    嗬,趁竹馬變成小孩子,她可不得當一回大姐大,把他往死裏寵?腦補到這裏,聞琦年的臉上泛起了一抹奇異的微笑。


    奚詠猶疑地瞧了瞧她,又瞟了一眼對街的糖葫蘆,思索片刻,這才軟軟糯糯地說道:「不太好吧?娘親說了甜食不可以吃太多。」


    「啊,那就算了吧。」聞琦年頗為失望,扯了扯唇角,不再說話。兩人呆呆地站在巷口處歇腳,氣氛突然有些詭異。


    奚詠的眼眸黯了黯,整張小臉更加萎靡不振了,如同霜打的黃瓜。


    他隻是客套一下不能吃太多,沒想到她就直接不買了?


    奚詠委屈地尋思著,得出了一個非常具有說服力的結論:這個叫做式玉的女人,可能就是單純的摳門。


    誓要做大姐大的聞琦年沒有察覺任何異常,還以為自己非常尊重孩子的意見,不強迫他、不自作聰明,放在古代,這真是二十一世紀靈魂的一大閃光點。


    歇了片刻,他們重新啟程,終於在一刻鍾後來到了林清寺的門前,卻得知涇空大師已經再次出門雲遊,廟中並無長老。


    真是白走了一個上午。聞琦年焦頭爛額,隻能轉身離開,不得不接受鎩羽而歸的事實。


    「式玉姐姐,你別氣,還會有機會的。」見她憂愁,奚詠便拉了拉她的芊芊玉手,扮演著懂事小孩的形象,關心問道。


    但他十分謹慎,沒有打探聞琦年是想處理什麽要事,隻輕輕安慰了一句。


    聞琦年頓住腳步,側臉凝視著小小的奚詠,剛想說話,卻驚覺他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汗。


    也是,他不再是那個武功高強的魔教教主,隻是個普通體力的小孩子,走這麽遠,自然是要累壞了的。她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聞琦年恨不能錘錘自己發鏽的腦袋,趕緊拿出手絹為小豆丁擦了擦臉,然後取下腰間水囊,讓他痛快地喝了幾口。


    喝水的奚詠鼓起了臉頰,像是一隻含著滿滿鬆果的小鬆鼠,墨黑的精緻眸子終於亮起了幾分,看得聞琦年一陣心疼。她自責不已,猶豫再三,伸手穿過了小孩的腋下,將他高高抱起,護在了懷中。


    他向來注重幹淨,又是個四歲娃娃,身子軟軟香香的,抱在懷中極為舒服。


    奚詠沒有明顯拒絕,隻是在美人的懷抱中扭了扭屁股,似乎頗為不好意思。


    看了看那片前幾日才來過的桑樹林,聞琦年一麵走著,一麵輕聲說道:「對不住,我不怎麽會照顧人,讓你受累了。」


    聽見她這樣誠懇的話語,小奚詠有一瞬僵硬。


    聞琦年心情有些低落。看著桑樹林,想著幾日前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她意識到,這些年,自己都是被照顧的對象,他如此體貼,從不讓她插手瑣事。如今兩人換了地位角色,她竟然就讓四歲孩子累成這樣,實在是不應該。


    而且,奚詠從小就是一個不愛表達自己內心想法的孩子,就應該更加注意了。


    等等……


    聞琦年紅唇一抖,猛地想起剛在市集上的那一番對話。


    原來,他是想吃糖葫蘆的。


    奚詠被抱著走了許久,本就疲乏的他不禁漸漸有了睡意,乖乖伏在了姑娘的肩頭,閉上了眼睛。


    他這一覺好沉,夢見了許多陌生奇妙的事。他夢見自己家隔壁住進了一個叫做「式玉」的妹妹,兩人一塊玩耍練劍,長大後則一同遊歷天下,看盡了春夏秋冬。


    式玉……


    他腦海中縈繞著這個仿佛刻進了心中的稱呼,緩緩甦醒了過來,卻發現眼前有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正在晃悠。


    寧靜的客棧房間中,他躺在舒適的小榻上,而身邊那個女人正拿著一串糖葫蘆,笑著說道:「夢裏也在叫我?快看這是什麽?」


    她將散發著香甜氣味的糖葫蘆塞進了他的手裏,艷麗的臉上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低聲說道:「奚詠,你喜歡什麽,厭惡什麽,說出來才是最好的,而不是自己憋在心裏。」


    話罷,她忽然又歪頭一笑:「不過你放心,在我麵前你就算是不說,我也定會猜出來的。」


    「我向你保證。」


    奚詠睡得小臉通紅,愣愣地拿著糖葫蘆,還未從那樣真實的夢境中清醒過來,剛想說點什麽,卻忽然注意到了女人身後的牆角。


    那裏,倚著一支長長的麥秸木棍,上麵插滿了甜美誘人的糖葫蘆,紅得喜氣洋洋。


    ……


    不過,故事的最後,糖葫蘆最終還是被沒有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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