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手們把鼻青臉腫的男子架起,押進了後院,失去蹤影,其餘賭客連個眼神也不曾給,手下繼續忙活著。


    親眼看到這樣情景的聞琦年站定在賭場對麵的樹下,有些愣怔。


    奚詠見她一副失神的樣子,隻好低聲解釋道:「這是賭場,每日都有相似的事情發生,不必太往心裏去。」


    聞琦年回過神,臉色微冷:「但賭場能夠如此肆意營業,真是作害象郡。」


    奚詠墨眸閃過一絲不解:「不錯。況且賭場莊家和其餘人等看起來像是中原人士,為何又會在這樣的夷族境內做生意?」


    此事說來也有些奇特,但到底不在他們的目的範圍內。兩人聊了幾句後,便按下心中的情緒,又向其他地方走去。


    天氣似乎沒有午時炎熱了,清風一掃,落葉繽紛,蕭蕭而下。穿過一條巷道時,高牆內卻隱隱傳來了女子的低泣求救聲,還有其他幾名女人的叱罵。


    下一秒,一名衣衫不整的半大少女就從小門奪出,嫩生生的小臉上有幾道巴掌印,還沁著深深的淚痕。她慌不擇路,左右望了望,忽然看見了巷頭的聞琦年和奚詠,便向前嗚咽著撲倒在地,恐慌地拽住了聞琦年的裙角,哭喊著:「這位姐姐!阿兄,求求你們救救我!」


    她衣著普通,毫無飾物,約莫十二三歲,官話還有些結巴,帶著象郡人說話的腔調,明顯是個本地的貧苦孩子。


    「這是怎麽了?」聞琦年蹙了眉,一把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少女拉了起來。


    「這是我們買的丫鬟,不必二位煩心!」


    一道嬌媚入骨又帶著些寒意的聲音傳來。


    聞琦年抬頭一看,麵前走來了一位頗有姿色的美艷女人,細眉間有一滴黑痣,穿著一襲牡丹絹紅杭綢裙,耳上掛著攢絲閃石長耳墜,青蔥玉手上戴著一枚鑲嵌綠輝石扳指,幾名壯實婦女緊跟在她的身後,唯命是從。


    她似笑非笑,抱著雙手,閑閑站定,眉梢一抬:「盧薑,還不過來?」


    第29章


    盧薑縮在聞琦年的懷中, 畏懼地抖了抖, 杏眼紅腫,遲疑片刻,終是鼓起勇氣咬牙說道:「我不是你們買的丫鬟!」


    她轉過頭,焦急地對聞琦年說:「姐姐, 她是妓院的人!他們搶了我,逼我賣身, 求你救我!」


    「盧薑!你可是不要你父母的性命了?」女人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在外人麵前直接求援,頓時柳眉倒豎, 厲聲嗬道。


    盧薑眸中立刻又泛起了水霧, 猶豫不決地動了動。


    「怎麽,倒還拿家人威脅起來了。」聞琦年感到小姑娘的為難, 便微微一笑, 抽出了雪劍, 劍身在陽光照耀下流光溢彩,透著一股肅殺的味道。她神色冰冷, 手中挽了個瀟灑的劍花, 英姿颯爽。


    奚詠無奈地搖搖頭,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也拔出了劍, 虛眸而視。女人看他們來者不善,氣勢如虹,臉色不禁一變,喝道:「閑人何必插手我們的事!如若你們真要對我梨紅院動手, 得不償失!」


    這女人倒也不蠢。


    聞琦年麵無表情,語調從容道:「你既不願傷和氣,那就尋個折中的法子罷。」


    「嗬,也行,那你們就出一百兩贖了這臭丫頭!」女人不屑地說著,眼底全是嫌惡,和她那張風情萬種的麵容格格不入。


    盧薑聞言,忽然氣得臉頰通紅:「你、你真不要臉!我是無故被搶來的,不是被買的,你們又哪裏來的臉皮說要賣我!」


    原來是這女人不願吃虧,還想空手賺百兩銀子。聞琦年心下明了,有些沉怒:「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未免太猖狂了些。」


    說罷,她作勢就要上前動手。隻不過,身形尚且還未移動,立在一旁的奚詠忽地眼疾手快地抓了好幾把泥土投擲了過去,裏麵還夾了些碎小的沙石。


    女人本來以為一場巷中惡戰已難以避免,卻不料這翩翩公子耍了個陰招,她眼裏進了風沙,剛想說話的嘴也遭了殃,隻得站在原地「呸、呸」了起來,心中憤惱無比。


    其餘婦人也被蒙了視線,抬手蒙眼,一時間,小巷裏沙土飛揚,混亂不堪。


    聞琦年被奚詠拉著飛速跑出了巷子,另一隻手還拽著踉蹌的盧薑。她有些訝異,但也沒空多說,便隻管向所在的客棧之處奔跑了兩三個街道,這才堪堪停了下來。


    盧薑氣喘籲籲地扶住牆壁,臉上有些紅暈,深呼吸了幾口氣,帶起了甜美的笑容:「多謝阿哥阿姐!」


    聞琦年看她稚氣未脫的樣子,不由得憐愛一笑,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頂,隨後又轉臉沖奚詠調侃道:「我倒不知玉麵公子還有這種逃脫手法。」


    「過獎,過獎,都是跟聰敏無比的你所學。」奚詠輕鬆回敬,毫不在意地撫了撫衣袖,溫和一笑。


    聞琦年想了起來,原來,他是在暗指兩人之前練場比武之事。當時她不敵奚詠,便投了一把泥沙「暗器」,還被江師傅點評了一番。


    現在想來,生活在瓊城中沉浸於劍術的那段青蔥歲月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聞琦年素來覺得自己並不留戀這個異世,卻忽然驚覺如今的她竟然有些懷念過往十五年平靜閑適的日子。


    那些上輩子的痛苦和抑鬱,則更是久遠,簡直有些模糊了,讓她始料未及。難不成,時間真是治療傷痛的一味最好良藥?


    撇開這些雜亂的思緒,她想了想當下最要緊的事,問道:「盧薑妹妹,你家人現下正在何處?恐被報復,得趕緊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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