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雖然不知道張洛的想法變了沒變,但是要毀掉閩修則並為他所用,是宋執梳百分之百能夠確定的。


    相比之下,張洛和陳濟,哪個更能利於閩修則爭取更多的利益,就高下立見了。


    盡管陳濟狠辣、無情、貪婪,但他愛憎分明,從不搞背刺的舉動,在張洛手下,閩修則完全發揮不出應有的水準,並且下場必定慘不忍睹。


    她當時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可是想到閩修則此次前去要麵臨的,她還是忍不住想落淚。


    他不是皎皎清風,可確實在萬籟寂靜的深夜裏,送她歸家。


    他什麽都沒做錯


    宋執梳抱頭,一顆珠淚滑落


    他什麽都沒做錯


    …


    宋執梳怎麽著也不能每天遊手好閑,後來轉到理科班教輔導助教了,和同學們相處得也非常好,主要是原主很有理科天賦,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很便利的智慧星,反正她也無所事事,能幫上點忙就幫點忙。


    就這麽過了兩個月多,高一的上學期已然過了一半多,天氣漸冷,宋執梳也裹上了厚厚的外套。兩個月的時間,工作異常少的她就開始找事做,她從來沒有間斷過原主的護膚之路,閑暇之餘又隻能靠打扮打扮自己,看看書來度過時間,或者是四處走訪觀景,前提是帶著她的辣椒水。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風華正茂,貌美如花,眉眼彎彎都如雪般晶瑩剔透,於是慢慢的,大家發現從前雖然眉眼如畫但是總是無人問津的宋助教的追求者突然猛增,無論是校內還是校外。這讓宋執梳非常困擾,這也不是她想要的結果,於是她重新恢複了素舊的衣衫,但是還是有人窮追不舍,其中最讓學生八卦的,就是那台張揚奢華的豪車。


    宋執梳不明白張洛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她這麽對他很沒有好感,甚至是厭惡。她不是什麽忍不住拒絕的小白兔,冷下臉周而複始地拒絕,他也耐心盡失,衝著她冷笑了一聲,眼神莫名地帶著他的旺財保鏢滾蛋。


    她回頭,就看見若有所思的安征,他禮貌地詢問:“宋助教,請問你和他是?”


    “不認識,一個很奇怪的人,不過我很討厭,第一眼就是。”宋執梳衝他客氣疏離地笑笑,旋即在蒼白壓沉的天空下徐徐離開。


    安征已然查出來是張洛做的手腳,他不知道這人到底來幹什麽,但是十有八九是為他而來。但他也知道,張洛這人一向手腳不幹淨,最喜歡的就是玩陰的、耍花招,他不敢輕舉妄動,更不可能和京都醉生夢死的陳濟同道而謀。


    不過他也沒想到,他會和宋執梳牽扯上關係。


    世界真小。


    又過了一兩個星期,宋執梳正伏著寫教案,老蘇步履匆忙地進來,猶豫著拍拍她的肩膀:“小閩回來了。”


    筆聲一落


    算算,也確實該回來了。


    她僅僅隻是停頓了一下,很快收納起自己的情緒,衝老蘇道了聲謝,利索地起身出去。


    因為他的到來,校園裏摧枯拉朽的蕭風都枯萎,隻留下了點點殘枝敗葉。


    宋執梳站在語文辦公室門口,隻能看見他的側身,看著他一步一步往教學樓走。


    將近三個月沒見,他的眉宇、他的身姿,都變得不止是陌生,甚至有些虛幻。


    在秋日模糊的火楓與橘齒的渲染下,他曾經總是孤寂的背影,現在看起來,卻是淡漠。他已然將他刻意被引的暴虐把他圍得密不透風,每走一步,都是讓人膽戰心驚的恐懼。


    他,浴血而歸。


    看著他鋒利的眉眼,宋執梳突然明白他到底哪裏變了。


    從前的他,壓根不把生殺放在眼裏,隻是埋在土層,在需要時才會破土而出。那時的他,冰冷卻潔淨,無情卻空白。


    如今


    他眉眼殺人


    每一個眼神、不經意流轉的目光,所過之處皆是寸草不生、漫不經心的肅殺。


    驀然,他駐足,忽直衝衝地轉頭看向她。其敏感程度與觀察力恐怖如斯。


    他也不會再逃避她的臉龐與目光


    他幾乎是要把混沌尖銳的目光刻在她娟白的秀額,她明亮的眼睛,她殷紅的唇瓣。


    他沒有足夠的勇氣長永地凝視她,也沒有足夠的懦弱隻敢隱匿在暗中毫無遮攔地貪她,因此,他隻能永遠困足在囹圄之內,情圓之中。


    閩修則收回目光,脖子上紅豔的傷疤刺目,抬足,步入冬天。


    宋執梳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黝黑的瞳孔止不住地望著他的背影。


    從前總是吃過晚飯就走的宋助教今天破天荒地留了晚自習,因此,一些追求者吃了閉門羹。


    沒關係,反正他們一直吃閉門羹,已經習慣了。


    再說了,以前有張洛在,也沒他們的事,而且看著宋執梳連張洛都看不上,他們也不禁停足。


    因此,宋執梳的桃花總是絡繹不絕,但總是舊人去了新的又來。


    宋執梳今天留在了晚自習下課,等到她出去的時候,卻發現閩修則所在的班級已然黑燈,無人停留。


    她握了握拳頭,很快又鬆開,心裏卻是出奇的平靜。


    其實今日她留下,本來主要就是想要試探,試探能否和好如初,死局難解,那便推翻重來。


    可惜,他不給機會,她也沒那個閑心了。


    王大爺還在始終如一地練戲,看到她卻會問:“小宋?小閩還沒回來啊?他好久沒聽我唱戲了,肯定特別想我啊?”


    他隻有晚上值班,因此上午沒見到閩修則。


    宋執梳默了默,旋即笑:“嗯……快回來了吧。”


    照常聽了王大爺的絕美嗓音,誇了好一通,宋執梳才得以出去。


    她垂著眼簾,衝著自行車走去,卻陡然發現了她的車子旁邊站著一個月水搖曳著身姿的人影。


    她眯了眯眼,走近了點,便對上了閩修則幽深的瞳眸。


    “………”


    他們兩個就這般無聲卻翻湧著對抗,最終還是宋執梳率先揚起一抹信手沾來的笑容,客氣道:“閩同學,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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