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威脅皇帝統治江山的有幾人?


    自己的兒子無疑是一股勢力,朝中的權臣是另外一股勢力,外邦軍隊的侵犯也算是原因之一。


    要想永生永世地執掌江山,便需要將這些可能產生威脅的勢力全部根除。


    外敵方麵,老皇帝用了整整三十年時間攻伐鄰邦,開疆拓土的同時也將外邦的勢力壓縮到最小,現基本已經不會對皇權造成威脅。權臣方麵,帝國的存續和正常運轉需要有能力臣子的支持,而這些有能力的臣子又不得不隨時提防,由於這個原因,老皇帝身邊的近臣從年輕時候開始幾乎沒有改變,他知道臣子們無論如何更替都大同小異,關鍵不在於是誰處在那個位置上,而在於其用心何在,是一心一意為國,還是貪圖私利為己。


    像拓跋子初明顯就是能夠為他分憂的國士棟梁,像慕容南則是奸臣,像上官虹日那就是最為人不恥的卑鄙下作之人。老皇帝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時間去判斷,去考驗,最終得出了針對身邊權臣們的評價,這些評價決定了他該用誰、該殺誰、又該囚禁誰。


    皇子方麵,九龍奪嫡,每個人都在自己還沒死的時候就對帝位躍躍欲試,完全視親情於無物,視人性於兒戲,全部該殺。


    整整三十年,老皇帝布局、經營、考驗、得出結論,他終於要有所行動了,他覺得時機已到是時候啟動醞釀已久的計劃了。隨著他做出了決定,一股暗流隨之在帝都中行動了起來,悄悄地行動,準確找到目標,執行任務。帝國上下渾渾噩噩者眾,隻有一個人感受到暗流的存在,那就是皇十一子拓跋烈。烈皇子明顯感覺到,禁衛軍的侍衛們在有意疏遠自己,好像不再受自己控製秘密地進行調度。


    他意識到將會有大事發生,他將自己的疑慮告訴了唯一信任的一個人沈飛,沈飛給他的回應非常耐人尋味。


    而在暗流湧動的同時,老皇帝終於上朝了,一上朝便露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宣布了兩條讓人不可思議的決定:一、朕年事已高,龍體欠安需要於後宮靜養,靜養期內任何人不得打擾,朝中大小事務由帝國左宰相拓跋子初全權負責,親封拓跋子初為護國公,執掌朝政,代行皇權,為朕分憂;二、長安鎖城六個月,六個月內任何人等不得出入長安城,違者斬立決。


    兩條決定下達後,滿朝上下一片嘩然。


    本以為皇帝上朝要頒布的肯定是貴妃娘娘和真皇子的處理決定,哪想到居然就此稱病對朝事撒手不管了,居然就這樣將身為皇帝的至高權力交給了最特立獨行的臣子拓跋子初而不是傳給皇子中的某一個,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居然宣布就此鎖城六個月,這是要做什麽?為什麽眾人的心中同時升起了不詳的預感。


    詔書下達之後,老皇帝更甚之,居然親自將玉璽交到了拓跋子初手中,對臣子們朗聲宣布:“子初為朕分憂,代行皇權,任何人不得質疑違抗他的決定,帝都禁衛軍由拓跋子初全權指揮、調度。”


    此言一出,更是讓眾人大驚失色,心懷不軌的人們麵麵相覷,幾乎都有預感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了,自己一直以來的謀劃可能就此落空。


    他們心裏明白,拓跋子初是什麽身份!撇開帝國左宰相的官職,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身份是老皇帝的表兄弟,而拓跋子初又沒有子嗣,換言之,作為一個一向為老皇帝馬首是瞻的人,他就是老皇帝手中最鋒利的刀。


    曆史上為何總有權臣當道,因為有些事情皇帝不願意親自出麵,不願意背負罵名,所以便授意臣子代替自己出麵處理一些不光彩的問題。老皇帝明顯是覺得立儲的事情越鬧越僵,局麵越來越難以收拾,場麵越來越難看,需要徹底的解決了。由此幹脆來個釜底抽薪,將所有問題拋給了拓跋子初,由他來處理一切,自己則退居幕後暗中操控,與子初合力演一出雙簧,這樣一來,黑鍋有人背了,不方便處理的事情也變得方便了,而若幹年後子初撒手人寰,無兒無女的他也不必擔心受到朝臣們的報複。


    真可謂是一舉多得的計策。


    最讓朝臣們感到擔憂的是鎖城這六個月時間,老皇帝切斷了他們和外界交流的渠道是想做什麽,不會是要一鍋端吧?


    要知道帝都是被禁衛軍牢牢控製的存在,而禁衛軍又掌握在老皇帝的手中,現在由拓跋子初調動,這明顯是個不祥的信號。


    完成了玉璽的托付儀式,老皇帝拖著病軀退回後宮了,眾臣心裏五味雜陳,生出種種的心思,其中一些腦子迂腐不化的甚至在想,不會皇帝他是要效仿古之聖賢,將帝位禪讓給自己的兄弟吧!可那也不對啊,畢竟拓跋子初並沒有後人,百年之後他又要把帝位傳給誰呢。


    眾臣當然想不明白,因為他們完全不可想象老皇帝和拓跋子初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匪夷所思的交易。


    他們一個個都後悔死了,早知道是今天這樣的結果,當初和拓跋子初走近一點不就好了,你管他是否愛親近人呢,自己臉皮厚主動湊近乎啊,那麽好的機會沒有利用上,現在再想套近乎可就難了。哎,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吃。


    更讓他們感到驚訝的是,拓跋子初接過了玉璽,居然當著群臣的麵大搖大擺地走上了高位,一屁股坐在象征著至尊權力的皇座上,看得慕容南、上官虹日、諸位皇子一陣心驚肉跳。


    他手持玉璽,微微笑起來,笑容冷酷看得人不寒而栗:“陛下信任我,命我代行帝責,我拓跋子初推卻不得隻能接受,在陛下不在的這段時間,一定會好好處理政務,將現在彌漫在朝中的不正之風徹底掃除,還一片清淨樂土於世。接下來的幾天,我會聯合中樞省的官員陸續下達多項政令,任何人等不得違抗。”話說完,眾臣麵麵相覷,距離頗近都看到了對方額上的汗水,也不知是誰第一個跪下:“臣領旨,護國公千歲千歲千千歲。”


    接著陸續有人跪拜,直到慕容南、上官虹日在內的所有人全部跪倒:“臣領旨,護國公千歲千歲千千歲。”大家都很識相,沒有一個人在此時站出來紮刺。


    “好!”拓跋子初笑起來的時候,嘴角咧開的幅度很小,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說不定他壓根就沒有笑,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實在過於血腥了。


    ……


    帝都的天又暗又低,壓得人喘不上氣來,未來的一周時間,除了中樞省的官員在忙碌,幾乎所有人都躲在宅子裏閉門不出。


    一道大浪席就要席卷而來的,有能耐的人要各展神通——來保命了!


    朝局混亂,寺廟關上了門以求清淨。


    就連碌碌無為的普通百姓也依稀感受到了什麽,一個個躲在屋子裏,寧可挨餓也不願意出門。


    街道上最多出現的人是巡邏的禁衛軍,往常他們都是白天站崗,晚上巡邏,從拓跋子初代行帝責開始,他們白天也出來巡邏了,而且是一隊一隊走遍全城,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逗留在街上的“可疑”人等都會遭到嚴厲地盤查。


    風聲變緊了,這是人們的直觀感受;很快會有大事發生,這是人們的另外一個感受。現在再想跟拓跋子初攀關係明顯已經來不及了,拓跋子初是一個無親無故的人,他要做什麽沒誰能阻止的了。


    現在看,高達三十米的城牆宛若一個結實的囚籠,任何身在帝都的人都是籠子裏的小鳥,想走都走不了隻能任人宰割。


    上官虹日、慕容南等等一眾文臣武將聚集在大皇子的宅邸內焦慮萬分地密議著,他們的神色間都有著之前從未出現過的緊張,顯然都被老皇帝忽然間下達的旨意打了個措手不及。


    大皇子的幕僚內,靈隱寺的和尚們已經不見了蹤影,隻剩下他以前籠絡的那班社會上的奇人異事留在身邊,卻也沒有幾個是頂用的。他們都參加了這個絕密的小型會議,以智囊的身份。


    火燈熄滅,門窗緊閉,屋子裏的氣氛壓抑的可怕,上官虹日來回踱步,緊張地搓手,第一個開口道:“我覺得拓跋子初隻怕是來者不善啊。”


    慕容南和大皇子並排坐在主位上,其他人都在他們下首位置,精瘦的慕容南全然沒有了之前的胸有成竹,眉頭鎖著像是在為難,看眾人愁眉不展一言不發才徐徐說道:“是啊,誰能想到有此一招。那個人從年輕時候就每每做出驚人之舉,到了現在也還是一樣,完全捉摸不透。”


    “你說的是陛下還是拓跋子初。”


    “當然是陛下!你還看不出來嗎,陛下是要借拓跋子初的手去完成自己的計劃了,隻怕之前那些覬覦皇位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你什麽意思,說明白點,我一個粗人聽不懂!”


    同一時間,帝國天牢,


    關押死刑犯的單間內,皇子真和他的母親貴妃娘娘玲如意一人占有一間,兩人的待遇都很好,也分毫沒受到刁難,但牢房畢竟是牢房,對一向養尊處優的他們而言,身在牢房的滋味絕不好受。


    拓跋真盤膝端坐著,他的身後有著不可思議的黑暗仿若活物一般或張或緊,或鬆或馳,如同趴在牆壁上的影子活了過來。


    “還不明白嗎!陛下是一個權力欲望極強的人,若幹年來咱們一直誤以為陛下已經年邁,遲早會確立儲君做自己接班人,由此選擇皇子依附以期日後能夠享有擁立之功,使得富貴得以延續。現在來看,咱們的想法真的太天真了,陛下可能壓根就沒想過交權,他放任王子們爭鬥是因為自身體質漸差沒辦法顧全所有了,隻能被動的采取左右平衡的戰略。這一次,咱們對皇子真的趕盡殺絕,大肆追殺讓他意識到平衡已經被打破,需要作出徹底的清理來維持自己對帝國的統治,於是把拓跋子初推上了前台,讓他來處理一切,最後成為替罪羔羊。”


    “你是說,咱們對拓跋真的趕盡殺絕反而葬送了自己?”


    “萬萬沒想到啊,陛下對於權力的把控欲望執著到如此的地步,居然連親生兒子都不信任,都不放過。”


    “可是以他現在這個樣子最多還能再活幾天,他死了之後難道就真的把皇位便宜了拓跋子初嗎。”


    “當然不會,拓跋子初無兒無女,就算陛下現在嘎嘣死了他在皇位上也做不了幾年,早晚還會把位置交還給陛下的後人,他頂多隻是個權臣,是一個絕對忠於陛下,為陛下馬首是瞻的權臣。”他的母親,當朝貴妃娘娘對於兒子身後的東西全無驚訝的神色,低聲道:“真兒,宮裏的探子剛才過來稟報說,陛下退位了,宣布拓跋子初代行帝責,並且封城六個月。”


    “可我還是想不通,為什麽陛下要把事情搞得如此麻煩,他直接確立儲君將皇位留給後人不就得了嗎,一勞永逸。”


    “我說你啊,怎麽就這麽糊塗呢!之所以不立儲,不是不想立,而是現在爭奪皇位擁有權力的這些人都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都不是他真正讚同的接班人,老皇帝一定是覺得皇子們勢力太大了,尾大不掉,打算借著拓跋子初來一次大清理,為儲君的冊立開路。”


    話到此處,上官虹日終於明白了老皇帝的深刻用意,他倒吸一口涼氣,為老皇帝用心之深感到佩服的同時,也為自己的未來深深擔憂,看了看身邊的眾人,問出了他們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原來如此,那照此說來咱們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慕容南用自己獨有的銳利中夾雜著睿智的目光在眾人的身上掃了一遍,一字一頓地道:“咱們都會死,如果不做出反擊的話!”


    “你是想——造反?”上官虹日大驚失色。


    “我是想活命!”慕容南攥緊了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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