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皇二十九年,七月,


    紅日東升。


    蔚藍的天幕上,彩線飛流,四麵八方的仙人們向著同一個地點匯聚——蜀山劍崕。


    五年,整整五年的時間,隻有這一天劍崕才會出現。


    斷壁如刀削,山石焦黑似被大火蒸烤過無數載,到處都是光禿禿的石頭和插入石中的劍。


    這樣子與斷劍崕真是相似極了,若不是眼見無數仙人趕來,沈飛真的以為這是掌教故意忽悠大家的癡言妄語。


    他整夜未睡,到日輪升起,方奔上方栦,在那肉眼可見的巨大山崖斷壁前停駐。各色的光芒陸續趕到,七峰的仙人俱是帶輕衣寬,仙蘊不凡。


    這些人今天都不會進入劍崕,他們的出現,隻是為了確保本次比試的公平與公正。


    劍崕在霧中若隱若現,隨著日輪升起,逐漸變得清晰,萬階天梯螺旋狀向上延伸,盡頭處,一道光門奪目,顯然便是劍崕的入口了。沈飛心情激動。明知自己不能選劍,但在如此盛況之前,仍是豪情萬丈。劍崕的存在給予了普通仙人一夜成名的希望,若在此處得到絕世好劍的認可,整個天下都會為之側目。


    忽然,一隊人馬環山趕來,一水兒的白棕寶駿,青藍道服,衝天的發髻,沉甸甸的背囊,正是三年前登山的準仙人們。而當先那人身材魁梧,眉宇橫邪,一副心狠手辣的樣子不正是久未露麵的李宏源嘛。


    沈飛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冷哼一聲,翻身下馬。


    “喂,你在這裏躲了多久了,一夜都不回來。”堅實的臂膀搭住沈飛的肩闊,他心中一驚,暗道:“這小子什麽時候過來的,自己居然一點察覺都沒有。”


    “速速坦白,昨夜做什麽壞事去了。”邵白羽的笑臉陽光英儻,便如早春的風,讓人舒服。


    沈飛可不想被他看低了,曬然一笑,全無好氣地說道:“少來,還沒下課你就遛了,找都找不到,說,和誰幽會去了。”


    “嘿嘿,這可不能告訴你,你嘴巴大,跟你說了,就等於告訴了全天下的人。”


    “你不說,我也不說,哼。”


    “切。咱倆可是兄弟。”


    “你先藏私的。”


    “好吧,或許兄弟之間也得留點秘密。”


    “話說,我是不是眼花了啊,怎麽感覺有顆星星正在圍著你轉呢。”沈飛看著上下飛舞的彩兒,揉揉眼睛,“別告訴我你昨天摘星星去了。”


    邵白羽得意地揚起手,招呼彩兒落在手背上,“來,跟我兄弟打個招呼。”


    彩兒乖乖落下,幻出人麵:“你好啊,黑炭。”


    “嗬,你教的真好。”沈飛咂嘴,斜覷白羽。


    白羽嗔怪道:“彩兒,好好說話。”後者做了個鬼臉:“人家又沒錯,他是很黑嘛。”


    “我隻不過穿了件黑色的袍子而已。”沈飛伸手抓它,被彩兒靈巧地避開,“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


    彩兒晃悠著飄到白羽頭頂,很是自豪地說道:“我是彩兒,是一粒星輝。”


    “星輝?倒真像呢。白羽你小子從哪找到它的,還有嗎,我也想要。”沈飛煞是羨慕地說道。


    “嘿嘿,是不是特別羨慕啊。彩兒可是獨一無二的。”忍了一晚上,終於能好好顯擺一番的邵白羽,心裏別提有多爽了。


    沈飛看著彩兒,兩眼放光,繼續厚臉皮地說道:“我說真的,帶我去找找,看看它有沒有同伴。”


    “都說了,人家是獨一無二的,你好煩啊。”這次不等白羽答話,彩兒先發飆了。


    沈飛揮手抓它,又抓了空:“切,小氣鬼,什麽破玩意,我才不稀罕的。”


    邵白羽賊兮兮地笑起來,笑的別提多開心了。


    沈飛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原來你們兩個都在這啊,終於找到你們了。”玄風呼嘯,莫君如在玄女幻象的庇護下,降落在山脊上。她下巴上的胡子一掃而空,皮膚白皙,麵容秀美,一副美人坯子。


    兩人看她忽然之間好看了這麽多,都覺得不太習慣。


    沈飛眼珠一轉,道:“你昨天也沒回草庵?”


    莫君如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麵色慌張、虛張聲勢地反問他:“你管我啊,本大小姐去哪裏用得著向你匯報嗎。”


    沈飛兩眼一眯,圍著她東看西看:“哼哼,不會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吧。”


    “你才做了虧心事呢,你才做了虧心事呢。”莫君如作勢打人。


    邵白羽道:“不過君如,你昨天到底去哪裏了,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整夜不歸可不像話。”


    “白羽哥哥,連你也這麽說我。”莫君如眼圈泛紅,霎時帶出了哭腔。


    邵白羽立時心軟了,賠罪道:“不是,君如,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解釋。”


    “哼,自打沈飛出現,你就和他一國了,什麽都向著他,不理你了。”莫君如禦劍飛起,背對兩人的時候,破涕為笑,心裏樂開了花:“嘿嘿嘿,總算蒙混過去了!”


    邵白羽連連搖頭,並不打算把她追回來。


    沈飛走上前,道:“這丫頭,絕對是做了虧心事。”


    “好啦,別再說了,都怪你,君如表妹都生我氣了!”


    “她會生你氣。明顯是裝的好吧。”


    “好了,好了,這事不提了,咱倆下山吧,選劍大會就要開始了。”


    “走,白瀚王我給你帶來了。”


    “我用飛的。”


    “成心氣我是吧,我又不會飛。”


    “嘿嘿,被你發現了。”


    “走吧,騎馬去。”


    “走。”


    好久沒有並排騎行了,天青氣爽,鳥語花香,黑白兩色在林間馳行如電,寶駿嘶鳴,兩名少年麵朝太陽而去,巍峨蜀山如踏腳之石,何等英姿。


    幾乎所有仙人都為之側目,沈飛和邵白羽,這兩個萬中無一少年兒的出現,給蜀山,乃至整個天下都帶去了絕大的震撼。


    朝華峰峰主負手而立,目光隨著那疾馳而來的黑白兩色,一起到了劍崕:“獨一無二的氣息,朝華啊,這兩人的資質更在你之上,你需多多努力才是。”


    “徒兒明白。隻是師尊,以徒兒的資質怎可能落於人後。”


    朝華峰主歎息一聲,緩緩說道:“你資質再好,畢竟也是人啊……”


    末日峰峰主方翠崖一襲紅衣,如燃燒在林子裏的一團火,居高臨下:“這兩人的進步速度聞所未聞,蟬兒,不如趁他們羽翼未豐之時,瞅準機會,除掉他們。”


    “蟬兒明白。隻是掌門真人手眼通天,怕不會袖手旁觀的。”


    “劍崕選劍任何人不得幹涉,這是祖訓,那李易之再狂,也不敢輕易違抗的。更何況,我看他態度曖昧,似乎別有所圖,你盡管放手去做。”


    “不過蟬兒還是覺得,暗下黑手,非仙人所為。”


    “傻孩子。你哪裏都好,就是太注重仙道尊嚴,罷了,罷了,師父也不逼你,順其自然吧。”


    “蟬兒知錯,請師尊恕罪。”


    “你要真是暗下黑手的卑鄙小人,師父也不會這麽看重你的。更何況堅持原則,本就是仙人的特質,快快起來,這麽多人看著咱們呢。”


    “是,師父。”


    紫露峰峰主與唯一的徒弟鳩山鳴躲在樹蔭下乘涼,兩人都是女人的裝扮,妖豔的容顏,看起來真是人間的極品。


    “和他們接觸也有一段時間了,有什麽感覺。”


    “人長的俊,身材又好,讓人浮想聯翩呢。”


    “你啊,你啊,在師父麵前也不說實話。”


    “這不是您教導我的嗎。”


    “我總沒教你對我也如此吧。”


    “師父的話,徒兒怎敢違抗。”


    “討厭,隨你便吧,快快把本事學了去,我也好卸下肩上甲胄,雲遊四海去了。”


    “雲遊四海?我看你是迫不及待的和那姓龍的書生約會去吧。”


    “多管閑事,沒大沒小。”


    “嘿嘿。”


    白鳥峰主與他的長子楚方守著進山的入口,他們身後跟著一大幫子徒弟,整裝待發,訓練有素。


    “你雖已有神劍在手,不過此次選劍仍是個機會,要珍惜才是。”


    “父親,您放心吧,孩兒時刻記得您的教誨,不放過任何一個充實實力的機會。”


    “能記得最好。方兒,你是長子,白鳥峰遲早要交到你的手上,需要嚴於律己明白嗎。”


    “孩兒明白。”


    “還有,出門在外,你便是白鳥峰的代表,一言一行都需要多加注意。在天之峽前的魯莽舉動,丟盡了為父的臉,以後沒有十足把握,不得隨便動手,明白嗎。”


    “孩兒讓父親為難了,請父親責罰。”


    “倒沒有罰的必要,隻是要你以此為戒。”


    “是,孩兒謹遵父命。”


    在那與日比高的雲端,掌教含笑俯瞰:“既然人員已經到齊,我宣布,本次選劍之會正式開始。”


    人海沸騰,虹光勾勒如橋,那耀眼的光門散發著無窮的魅力,惹得眾人心煩氣躁,開始的命令已經頒布,人群卻擠在門口,前進的步伐始終無人邁出。


    “嗬嗬。”掌教早料到會是這般情景,笑聲中多了些嘲諷意味。需知劍崕自成一界,進去之後,發生什麽事情,外界都無法幹涉,若實力稍弱,或是有人加害,很可能便回不來了。


    惜命是人的本能,仙高於人,也不能例外。


    邵白羽坐在白瀚王的背上,與墨玉背上的沈飛四目相對,繼而哈哈大笑,猛地一甩韁繩,馬嘶如狼嚎,並騎衝入門裏:“少年心事當拿雲,雄雞一唱天下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雄姿英發,器宇不凡,那徑直向前的磊落與灑脫,看得眾人如癡如醉。


    “還愣著幹什麽,隨我上啊。”還是與兩人有著深仇大恨的李宏源第一個緩過神來,揮著鞭子猛抽馬臀:“駕,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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