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仙力運轉滿十六周天,邵白羽自行醒來,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混沌一片的瞳孔中,那深不見底的白色居然似雲團一般湧動開來,草庵正上方的天際隨之風起雲湧,直到一炷香之後,異象方散去,雙瞳恢複純白,混沌難明。邵白羽寵溺地看著依偎在肩膀處的莫君如,輕輕地拍了拍,將她放倒在床上,接著悍然站起,深深提氣,向著東方伸出右手,用力一攥,遠方玄青殿寂靜角落中的鴻鵠神劍跟著產生反應,璀璨金光射出,神劍“嗖”的一聲飄了起來,劍鋒直指南山。


    它似是想走,卻被一層無形無質的東西裹住了,離去不得。


    坐在逆瀑中閉目冥想的掌教緩緩睜開雙眼,鋒銳如劍的目光向著南方掃去,相隔百裏,其中景物分毫不差,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金子總歸是要發光的。隻聽了一套入門口訣,便能自行推演生成內丹,甚至掌握仙力流動方式,與仙劍共鳴,真是了不得啊。邵白羽,你確實驚訝到我了,嗬嗬。既然如此,幹脆成人之美好了。”他信手取來一片樹葉,雙指並攏,以準確到毫厘的手法,在其上刻下了一段話,之後又以這兩指夾住樹葉,用力射出。樹葉楔子一般,釘入鴻鵠劍劍柄縫隙。


    李易之輕笑:“能掌握多少,看你的造化了。”他揮手,無形無質的能量網散去,鴻鵠仙劍如願飛出,流動的仙力在經過的地方形成彩霞,引正在練劍的學生們側目。


    “嗬嗬,掌教這是鬆口了啊。”方翠崖站在末日峰上,不無憂慮地說道,“蟬翠,這兩人將是你通往掌教之路上的最大敵人,務必格外小心。”


    站在他身後的持劍童子,深望空中仙霞,信誓旦旦地說道:“放心吧師傅,同樣的錯誤徒兒不會犯第二次。”


    方翠崖道:“鴻鵠劍雖然也是不出世的神劍,但和我傳與你的“千娥”相比仍有巨大差距,你一定對此善加利用。”


    金嬋翠重重點頭,拱手道:“是,徒兒明白。”


    “放心吧,就算拚了老命,為師也要助你登頂蜀山之巔。”末日峰峰頂的毒火似是流竄到了方翠崖的身體裏,在那細長的眼中熊熊燃燒,“放心吧。”


    與此同時,鴻鵠神劍拖著彩翼飛向南山,穿過敞開的窗戶,進入草庵,於邵白羽近前停駐,鴻鵠仙獸變化成黃金小鳥的模樣,在邵白羽脖頸上親昵。


    變為小鳥的鴻鵠,圓滾滾的身體分外可愛,一對翅膀叉開著,像是在雞蛋殼上插進去了兩根樹枝,邵白羽心中高興,又被它弄得很癢,“咯咯”笑個不停。


    “哇,這隻小鳥好可愛啊。”莫君如不知何時也醒來了,與初見時不同,她那爬了滿臉的胡須,明顯沒那麽烏黑了。莫君如愣頭愣腦地伸出雙手,將黃金小鳥一把掐住,放在天上亂甩。


    鴻鵠被甩的頭暈眼花,慘叫不停,邵白羽正想嗔罵,卻在此時,看到了長劍劍柄上的樹葉,一片夾在寶劍上的樹葉,越百裏而來。這明顯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於是,按捺住了教訓君如的想法,他飛快地取下樹葉,放在眼前。


    果如所料,葉片上,有人以渾厚蒼勁的筆法寫下了一段話,“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一段繞舌的道門口訣之後,另附有一行小字,邵白羽讀了倍感心驚,“觀後,立毀之,不得道與外人,否則,滾出山門——李易之。”


    幾乎毫不猶豫的,他攥緊了拳頭,葉片在拳中粉碎,接著抬頭去看君如,發現她並沒有注意到此間的事情,才放了心。細琢磨樹葉上的句子,“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觀後,立毀之,不得道與外人,否則滾出山門——李易之。毫無疑問,前麵那段話,是比老乞丐傳授的精深得多的心法口訣,而後麵那句話,則是掌教在告誡自己,這段口訣,不許告訴外人。


    ——外人。


    邵白羽疑惑的是,這個外人的範圍,是否將沈飛也涵蓋了進去。


    “觀後,立毀之。”邵白羽輕咬此字,“既然是立毀之,那麽恐怕是要將沈飛也排除在外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掌教是有意用此方法挑撥自己和沈飛的感情?還是特別看重自己?亦或對沈飛仍有戒心?”


    邵白羽抬起頭,遠望方栦,在這一瞬間,那雙上天恩賜之眼,居然被刺痛了,似乎有一道更犀利,更敏銳,如有實質的目光也正從那邊看過來。


    “李易之在盯著自己。”邵白羽清楚的知道,能擁有這樣目光的人隻有一個,“他在等自己做選擇嗎?要麽,接受此口訣,暗自修煉,避開所有人。要麽,逐出山門。二者隻能選其一。”


    邵白羽還是猜不透,掌教此舉的真實用意。他閉上了眼睛,不再去注意那道迎麵而來,如劍芒一般的目光,細思樹葉上留下的話。“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這段話雖然隻有寥寥數字,但其中蘊含廣博,深度明顯高於老乞丐傳授的入門口訣,以自己的悟性,暫時也無法參透,既然暫時無法參透,也就是留下來,讓自己慢慢品的,既然是慢慢品,也就不會馬上見出成效,既然不會馬上出成效,那麽修與不修,外人也很難看出來。這樣一看,即便自己不說,沈飛也不會知道,談不上破壞兩人的感情。難道是格外看重於我?”


    邵白羽受寵若驚地抬起頭,發現,那道鋒利的目光已經消失了。


    “謝謝。”他在心中默念。


    玄青殿內,掌教負手而立,布衣垂地,一雙枯井般的眼睛,有著複雜的光芒在閃動。


    “白羽哥哥,你在想什麽啊,怎麽一動不動的。”莫君如雙手揪住小鴻鵠左右的翅膀,轉著圈踮了過來,“快看,快看白羽哥哥,小鴻鵠真的太可愛了。”


    邵白羽打眼望過去,看到小鴻鵠又圓又大的眼睛滿是淚光,兩邊翅膀被揪得通紅,心中一氣,道:“鴻鵠,別給我麵子。”後者委屈的目光立時一變,雙頰鼓起,金色的尖喙向前猛啄,“哎呦。”君如吃痛,鬆開手。


    小鴻鵠飛快地撲騰起翅膀,因為肚子太圓了,想要保持飛行的高度分外困難。莫君如被它搞怪的模樣逗得發笑,又伸出手,想要抓住它,哪想到鴻鵠身上驀然騰起金光,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放大。


    “呦。還想跟我耍橫是吧。”莫君如也來了氣,“玄女,給我滅掉它。”說時遲,那時快,在她發出命令的同時,巨大的玄女幻象便在虛空中浮現了出來,莫君如眉心的印記閃閃發光,右手向前平指,玄女幻象跟著拍出一掌。


    “玄之力是世上最純粹的力量之一,何等巨大,正在變大的鴻鵠立時被轟飛,草屋的一麵牆壁被撕開,仙劍上的金光退卻,鴻鵠一路滾爬,跌跌撞撞地飛了出去。


    “哼哼,知道老娘的厲害了吧。”莫君如得意洋洋地抹了抹鼻子,背後卻忽的一涼,猛然想起了什麽,戰戰兢兢地回過頭來,果然撞見邵白羽準備殺人的目光,她馬上賠笑道,“白羽哥哥,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一時興奮,忘了它是你的仙劍了,sorry!”


    看對方完全沒有動靜,便散去玄女幻體,縮著脖子,向屋外踱步白羽哥哥,別生氣,別生氣白羽哥哥,鴻鵠沒事的,我出手還是很有分寸的。白羽哥哥,你別生氣了,就算受傷了也沒事啊,這一屋子的草藥,還有沈飛那個假醫生,鴻鵠就算被打傷了,也一定會沒事的。”


    邵白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張大了嘴巴咆哮道:“白癡,鴻鵠如果有事,我要你好看。”


    “我保證,絕對沒事,我保證。”莫君如趕緊向著鴻鵠跌落的地方跑過去,到了近前,才發現它又變成了小鳥的模樣,兩翅像手臂一樣端在胸前,氣鼓鼓地把腦袋甩到一邊。


    “小鴻鵠,別生氣啦,姐姐給你道歉了。”莫君如蹲下身子,用雙手去捧它,不過被鴻鵠身上的金光給擠了出來,“小鴻鵠,別生氣啦,姐姐給你道歉啦。小鴻鵠,小鴻鵠……嗬,你還來勁了是吧,再不聽話我就……”


    “你就怎樣。”邵白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莫君如縮縮脖子,立馬換做笑嘻嘻的臉孔,“我……我就更加更加,難以自拔的喜歡上你了,小寶貝。”她撅起嘴,厚厚的嘴唇與又黑又硬的胡須相伴,搞笑又惡心,“唔……親一下,小鴻鵠。”後者一扇翅膀,“啪。”的一聲,回了個嘴巴。


    “啊。你敢打我。”莫君如捂著變紅的臉頰,擺出要殺人的架勢。


    小鴻鵠端著架子,挺著胸,全然不懼,好像在說你來啊,你來啊,怕你不成。


    莫君如真是窩火,罵道:“好你個小畜生,有白羽在背後撐腰就有恃無恐了是吧。哼,你給我小心點。”


    “好了,好了,別鬧了。”邵白羽勾了勾手指,“鴻鵠,過來。”


    小鴻鵠立馬化作金光,竄入白羽懷中,使勁親昵,白羽笑著拍拍它的腦袋,道:“陪我打坐吧。”說著,轉身便向屋內走去。


    莫君如抻著脖子喊道:“白羽哥哥,吃點東西再修煉吧,身體要緊。”


    邵白羽背對著她,也不停步,“你自己吃吧,我不餓。還有,草庵變成了這副模樣,我勸你好好想想,等下怎麽向雲師叔交代吧。”


    莫君如這才想起,茅草屋被自己開了一個大洞,慌裏慌張地道:“壞了壞了,等下老乞丐回來,一定會被罵死了,壞了壞了。”


    “你啊,你啊,出手沒輕沒重的,真是。”邵白羽一腳踏入屋內,想了想,又撤了回來,“算了,就在屋外修煉吧,反正這裏到處都是花圃,坐在哪裏都很舒服。”他踱步到樹叢旁邊,平靜坐下,小鴻鵠跳回寶劍上麵,操控它降落,劍刃光芒斂去,邵白羽盤腿閉目,雙手打開,平放在膝蓋上,小鴻鵠欣喜且依戀地使勁瞅著主人看了很久,然後安心舒服地趴了下去,趴在劍上。


    它是鴻鵠劍的劍靈,與劍靠的越近,身上的能量便越可以得到補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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