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噅兒,噅兒。”兩匹年輕健壯的駿馬同時抬起了後腿,有力的馬蹄在半空中相撞。這真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啊。白瀚王個頭稍大,在初時占據主動,而墨玉則憑借自己頑強的意誌和良好的韌性在後半程挽回局麵,兩匹駿馬打的難分高下。


    一般來說,馬類的較量以威嚇為主,在威嚇不起作用的時候,才會落實到行動,而那也是在幾個回合之內便會結束的。


    但白瀚王和墨玉的這場較量,卻足足打了一炷香的時間,並且仍在持續。它們都喘著粗氣,身體上落下了輕重不等的傷害,誰都不服誰。


    邵白羽和沈飛怕兩匹上等駿馬受傷嚴重,果斷出手,阻止了它們。


    而阻止的過程也是非常艱難的,白瀚王還好,靈性極高,在白羽出聲製止後,當即止住動作,但墨玉則不行,鬥性大發的它,對白羽的製止理都不理,依舊瘋狂發動攻擊。


    一個蹄子已經落下,一個蹄子正在抬起,眼看不可逆的傷害就要達成,驀然間,沈飛箭步如飛,蠻力十足地衝了上去,兩臂掐住墨玉的頸子,利用身體的重力和前衝的力道硬生生地將墨玉撲倒,壓在地上。


    墨玉四足拚命蹬踹,白瀚王和白羽聰明地跳到了安全的距離上,沈飛蠻力十足,一個人和墨玉搏鬥,牢牢地把握著主動。


    墨玉之前與白瀚王一番激鬥,體力已近耗盡,又被沈飛猝然一撲,摁住了頸子,以至於明明力量比這個小娃娃高出許多,但就是處處受製,落於下風。


    沈飛全身所有的力量,使在兩個膀子上,盡量蜷縮身體,努力不被蹬踹的蹄子蹭到。就這樣壓著它,壓著它,直到它不再掙紮了為止。墨玉長長的馬臉上寬大的鼻孔和臭烘烘地嘴裏,大口大口地噴著熱氣。那雙外凹的馬眼,怨恨地看著身上的小不點,似乎是憤怒極了。


    沈飛同樣喘著粗氣,一身幹淨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他伏在馬身上,拍拍它道:“還有力氣吧,起來,帶我出去。”


    他稍稍卸去了些力氣,墨玉便像瘋了一樣,蹬踹著起身,撞破柵欄,衝出馬廄。


    “快,白瀚王,跟上他們。”白羽擔憂沈飛安危,以最快的速度安上馬鞍後,一躍跳坐上去,急甩韁繩,“快,追上他們。”


    白瀚王如通人言,甩開了四蹄,狂追上去。


    一黑、一白,兩道俊影在山坡上疾馳,如追日之箭。


    墨玉瘋態畢露,一路上拚命地想要甩脫沈飛,但後者死死攬住它的頸子,說什麽都不鬆手,於是,這一人一獸又陷入了長久的堅持之中,直到到了後山前坪,墨玉一個急刹車,仍沒有將沈飛甩脫,便再也不動了。


    它不動了,沈飛倒跳下了馬背,拍拍它的背脊道:“前麵就是山林,你進去,便可以找到同伴,沒人會去追你。”墨玉像是聽懂了他的話,扭過脖子,不可思議地望著沈飛,那意思好像再說:“你有病吧,折騰老子半天就為了放了我。早說啊。”


    沈飛尷尬一笑道:“嘿嘿,其實我本來是想收複你的,而且已經差不多成功了。不過既然到了這了,想想還是廣闊自在的原野更適合你,走吧,不要再回來,去尋找你的同伴。”


    黑馬嘶鳴一聲,抬起雙蹄,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林木之中。


    “走了,不會吧,還以為會被我的真情打動呢。”沈飛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自嘲著。


    “籲。”白瀚王急停,馬背上的邵白羽剛好看到墨玉離去的背影,他傾下身子,伸出右手:“後悔嗎,後悔了的話,就去把它追回來。”


    沈飛握住他的右手,跳上馬背:“世上哪有後悔藥吃,走吧,把你的馬廄撞爛了,還是要陪的,這樣,下次和下下次的施診都免費怎麽樣。”


    “那你豈不是太虧了。”


    “是哈,是有點虧,要不就下次免費吧。”


    “好啦,看病的錢一分都不會少的,一匹馬而已,當我送你的。”


    “那可不行,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我已經欠你很多人情了,就當是還了一個好了。”


    “這樣啊,那好吧。我勉強接受了,反正你也不缺錢。”


    “嗬嗬,感覺你的脾氣,也沒有村上傳說的那麽臭嘛。”


    “靠,是誰在後麵嚼耳朵根子啊,是誰說我脾氣臭啦,讓我知道,就算他家裏死了人我也不會去了。”


    “額……反正不是我說的。”


    “恩,估計你也不敢。”


    “臭屁。”夕陽西下,少年們的玩笑聲,就如伴隨著旭日落下的古琴曲,一直演奏了下去。


    ……


    在邵府,沈飛和六位邵氏族人圍坐在一張至少能夠容納二十四個人同時用餐的長桌前,鼻尖的香味像是勾人心魄的****,勾搭著他快要噴來的食欲。


    貪吃。


    這大概是沈飛身上最大的毛病了,應該與年幼時的食不果腹有關係。


    每當見到美食,沈飛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獸性大發的衝上去,直到真正地滿足。這情景很像是色狼見到了美女,又或是老女人夜會情郎。


    今日,無形中被身邊的環境束縛住了,他直到此刻仍未現出本性,真是很不容易了。


    沈飛的瞳孔收縮著,感覺盤子裏的田雞在向自己招手。


    “這位是。”邵白羽的奶奶,邵氏最年長的老壽星,大概是將自己親子的福壽和兒媳的精氣都吸光了,年近八十身體依然硬朗。


    “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過的沈神醫了。”邵母殷切地介紹道。


    “您就是那名少年名醫啊,真沒想到,比想象中的更加年輕。我啊,老了老了,很少出府,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您恕罪,恕罪啊。”


    沈飛心道:“邵家的客氣實在一脈相承,連個快要入土的老奶奶都這麽謙虛,還真不太適應。”


    他可沒敢把這些想法吐露出來,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您過謙了,久聞老太君威名,奈何身份地位,一直不曾登門拜見,才是真的失禮呢。”


    “哈哈哈,您誇讚了。”


    “哪裏哪裏。”


    沈飛神情坦蕩地敘說著酸不溜丟的恭維之言,這讓邵母很是驚奇,在她想來隻有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才習慣這些上流社會的相互奉承。又聽了幾句,感覺實在太酸,便主動出言打斷道:“老太君啊,別纏著沈神醫了,坐這邊,有您最愛吃的醉兔呢。”


    “我就說嘛,還是鳳絹疼我。。”


    沈飛長舒口氣,對著邵母笑了笑,後者搖搖頭道:“人老了,自然囉嗦些,公子見諒。”


    沈飛點點頭,驚覺嘴唇快要兜不住口水了,“噌”地站起來。


    邵母嚇了一跳,問道:“怎麽了?”


    沈飛忙著掩飾,隨口說道:“白羽去哪了,怎麽一直沒見到。”


    “嗬嗬,你們倆人倒真是誰也離不開誰。他啊,去地窖取酒去了。”邵母微笑,“對了,你和少羽誰大些啊。”


    “額……我是開皇十三年出生的。”


    “這麽巧啊,白羽也是那年生人,和你同歲呢。”邵母的表情甚是驚訝,娓娓說道,“白羽出生的時候,曾有位算命的師傅來過府上,說開皇十三年是個凶年,在這一年出生的孩子大多活不了,可若能僥幸存活下來,則非龍即鳳,揚名天下。


    我經常對白羽說,你是特別的,邵家的門庭一定會在你手中得到光耀。沒想到,原來村子裏還有一位和白羽同樣特別的人存在著。”


    沈飛攤攤手道:“算命先生的話,怎麽能當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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