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去了診所幫忙後,師父才稍微閑了點,診所的病人大部分的病都不是很嚴重的,如果遇上了很嚴重的,我要搞不定,師父才會上手。


    說幾句題外話,我在那時候診所當小醫生時,什麽癌症、糖尿病之類的聽都沒聽見過,你要說那時候診所沒有癌症的病人?那絕對是不可能的,歸根到底是病人不知道啥是癌症,我和我師父也不知道啥是癌症,就按證抓藥。


    輕的病一兩付,最多七付就好了,重一點的病也有治一年半載的,基本上也就好了。


    如果遇上那種死證的病人,師父就會給家屬說明情況,讓家屬去準備後事,不會死馬當活馬醫。我當初問過師父,那些死證的病人為啥不治,師父說死證一旦出現,那已經是閻王爺勾了生死簿的人,一個人醫術再厲害也不可能跟閻王爺搶人嘛,死馬當活馬醫,隻是讓病人受罪和家屬承受經濟負擔之外沒有任何意義,世上哪有不死的人,人幹幹淨淨來,體體麵麵的去,那就是圓滿了……。


    後來,我慢慢長大後,這醫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醫也從主流醫學慢慢變成二流甚至三流的調理醫學,村裏、鄉鎮、縣上的醫生也從純中醫變成了中西醫結合的醫生,從原來的開方抓藥變成了打針輸液。診所和醫院越來越漂亮,裏麵的設施也越來越好,我發現現在這病人也是越來越多,現在我老家村子裏四十歲以上的男人不是糖尿病就是高血壓,反正就很少有一個是好的,同時我也發現現在好多人好像隻要生病,去醫院一檢查,都是無法根除的病,反反複複住院,經常吃藥成了常態。甚至對於那些死證的病人,死馬當活馬醫,最後人死了,給家屬留下了一大筆賬單的案例數不勝數。我還是覺得這醫德最主要的就是做人要實誠。唉!寧願架上藥生塵,隻願世間少疾苦。


    好了,閑話不扯了。


    我在診所治療中,遇上了一個病人,這人上廁所下利便膿血。通過診斷,我給他開了兩副桃花湯。


    既然寫到桃花湯了,那我現在就簡單寫一寫“下利”。


    “下利”在傷寒中有很多處方的條便上都有,太陽證、陽明證、少陽證、太陰證、少陰證、厥陰證都會出現下利,但不管在哪個證上,無外乎“寒熱”二字。


    我現在拿傷寒中的幾個方子詳細寫一下。


    簡單來說下利總共分為三種,寒利、熱利和單純下利。


    治療寒利的處方有桂枝人參湯、桃花湯等。


    治療熱利的方子有葛根黃芩黃連湯、白頭翁湯等。


    治療單純下利的有赤石脂禹餘糧湯等。


    寒利和熱利的診斷很簡單,脈象遲、便不臭、手腳冰涼就是寒利,反之就是熱利,兩不相靠就是單純下利。


    我們先分析一下治療寒利的處方。


    第一個是桂枝人參湯,此方共有五味藥組成,分別為桂枝、炙甘草、白術、人參、幹薑。我們先分析一下此方的藥性,桂枝性溫、炙甘草性溫、人參性溫、白術性溫、幹薑性熱。五味藥中四味是溫性之藥,一味是熱性之藥,合起來就是熱性之方。寒證用熱藥,此方用在寒利上藥性是對證的。


    此方中的桂枝用來強心陽,“太陽”亮起來大地自然溫暖起來了,桂枝在去濕去寒中,前文寫“苓桂劑”時我已經詳細論述過,這裏就不囉嗦了。


    炙甘草是溫補脾胃之藥。


    白術是“幹燥劑”,下利便水,用白術的目的就是“幹燥”一下


    人參這味藥在這裏用成黨參比較貼切,甚至整本傷寒論中的人參大概都是黨參,因為研究傷寒的方劑時,有些方劑中將人參當成我們現在的東北參有點解釋不通,用黨參的話就能解釋通,同時有些經方中將人參換成黨參效果更好。在傷寒論中我對黨參和人參的看法在上文書中已寫,在這裏我就不寫了。


    我們在這裏將人參換成黨參,黨參具有生津作用,用在這裏是因為下利已經傷津了,故用黨參補津。


    幹薑是補脾陽的藥,能溫中散寒。


    綜合分析,桂枝人參湯是溫中散寒、健脾去濕、補津止利的方子,這方子溫中驅寒的效果很好,能用在普通的寒利上,但由於此方中缺乏“收澀藥”,所以嚴重的寒利中,此方止利效果不佳。但此方中由於有桂枝,所以在止利的同時有解表的作用,當然,我們在這裏隻說下利,所以就不說別的功效了。


    第二個方子桃花湯,此方有赤石脂、幹薑、粳米組成,赤石脂是性溫的收澀藥,幹薑是熱性,用來溫中散寒,粳米是平性的補津之藥,此方一熱、一溫、一平合起來就是熱性方劑,同時在溫中散寒健脾補津的同時,加了赤石脂這味收澀藥,既能去寒又能收澀,所有在嚴重的寒利中用之。


    桂枝人參湯、桃花湯這兩個方子在寒利中側重點不同,溫中為主就用桂枝人參湯、即溫中又止利,就用桃花湯。


    以上是治療寒利的兩個處方,我們再說治熱利的兩個處方。


    第一個處方葛根黃芩黃連湯,此方有四味藥組成,分別為葛根、黃芩、黃連、炙甘草。


    葛根為涼性的升津之藥,黃芩為性寒的清熱之藥,黃連為性寒的清熱之藥,炙甘草是性溫的溫補脾胃之藥,一個涼性、兩個寒性、一個溫性,合起來此方是寒性的處方,正好在熱利上藥性是對證的,同時葛根具有升提之功,黃連黃芩清熱去火,所有此方在熱利中去熱效果突出,但由於沒有收澀藥,隻一味升提的葛根,所以去熱功高止利效果不佳。


    第二個處方是白頭翁湯,此方有四味藥組成,分別為白頭翁、黃連、黃柏、秦皮。


    白頭翁是寒性的涼血止利的藥,黃連是寒性的清熱之藥,黃柏是寒性的清熱之藥,秦皮是寒性的收澀止瀉之藥,四味寒性的藥合起來就是寒性的處方,同時此方中有清熱之藥,也有止瀉之藥,所以此方去熱止利效果都很好。


    葛根黃芩黃連湯、白頭翁湯這兩個方子在熱利中也是側重點不同,去熱為主就用葛根黃芩黃連湯、既去熱又止利,就用白頭翁湯。


    我們再說說單純止利的赤石脂禹餘糧湯。此方劑有赤石脂、禹餘糧兩味藥組成,赤石脂是溫性的收澀藥,禹餘糧是平性的收澀藥,一溫一平兩味藥合起來就是溫性的藥,所以此方是溫性的方劑,非寒證非熱證即可用之,但由於兩味藥都是收澀藥,故止利效果很好,所以此方常用在單純的下利中。


    好了,關於止利的處方很多,洋洋灑灑全部寫完感覺太囉嗦了,以上我隻是將代表性的處方拿出來做了一下對比分析,如果下利兼腹痛,就加白芍,如果下利兼嘔吐,就加半夏,如果下利兼口渴,就加瓜蔞根等等,這些加減細細分析傷寒論中的各種處方,總會分析出來的。


    我寫這幾個方劑的目的讓讀者感受一下如何分析處方。一個方劑拿在手,第一點必須要分析方劑的寒熱,也就是陰陽,畢竟治病著手就在陰陽上。寒證用熱藥,熱證用寒藥這是最基本的處方思維,也是最重要的處方思維。現在有些處方洋洋灑灑幾十味藥,從藥的主治上來看感覺很精準,但從藥性上分析一塌糊塗,為啥是這樣,是因為學中藥時,著眼於藥的功效與主治,忽略了藥的性味歸經,特別是藥性。


    我們常聽見好多老先生說現在的處方看不懂,根源就是在藥性上,一個處方有二十多味藥,其中的藥雖說有寒有熱,但多味藥一中和,大概率就是平性的處方,這是中醫變成如今調理醫學的根源。


    其實中藥的主治沒有那麽精準,君臣佐使一配合下來,主治也就變了。舉個例子,就拿黃連這味藥來說,單味就是去心火的藥,但黃連按比例配柴胡,它就可以變成去肝火的藥,按比例配幹薑,它就可以變成清胃火的藥等等。


    現在的物流和交通很方便,各種中草藥都能買到,但當年的診所裏不可能有那麽多的藥,撐死也就五六十味,藥沒有就不治病了嗎?那是不可能的,那時候的中醫的做法就是根據診所現有的藥,兩味或者三味藥一疊加,讓功效變成自己需要的。


    自古以來,在中藥學習中最重視的是性味歸經和藥材的“象形”說,而如今貌似變成了功效與主治,一味藥將功效主治定死,那這藥就死了,用藥時就做不到那麽靈活。


    所以看一個處方先分析這方劑的藥性,如果寒證用的處方是寒性,那麽這處方要麽是很厲害的高手開的,要麽就是笨蛋開的。如果寒證用的處方是平性,那絕對是庸醫開的,毋庸置疑的。如果寒證用的處方是熱性,那就是懂行的醫生開的。


    同理,治病時給病人開完處方後,順帶手就要檢查這處方的藥性是否跟病證相符,這種相符是寒證用熱藥,熱證用寒藥,可不是現在的一些醫生搞的不管是寒證還是熱證,一律開的處方是平性的哦。


    如果藥性與病證相符,即使用藥有一點不精準,那大概率是有點效果的,即使沒有效果,那也不至於出現不良反應,如果出現不良反應,大概率是藥性與病證不符造成的。


    中醫的學習,最後歸根到底是一種思維方式的學習,這種思維方式一是始終要有事物是運動變化發展的觀念,這裏包括疾病,不能靜止的看待任何事物,因為這世間的萬物,就沒有是靜止的;第二是始終要有事物是相互聯係的觀念,這裏包括疾病和人體的五髒六腑等,因為這世間的萬物,就沒有孤立的;第三是要有矛盾觀念,也就是陰陽觀念,矛盾雙方是對立統一的,在矛盾中尋求平衡就是中醫的用藥觀念;第四是要有世界是物質的概念,任何疾病不管外在表現有多玄多邪乎,但歸根到底就是內有所缺必外有所求,即使是中醫最終的靈魂觀,也是建立在世界是物質的概念,畢竟靈魂也是一種物質。


    寫到這,有些讀者就會意識到我所說的這種觀念其實就是唯物主義,對的,沒有錯,中醫的指導思想就是唯物主義,唯物主義有科學唯物主義、辯證唯物主義、樸素唯物主義等等,但歸根到底是不管哪種唯物主義,都承認世界是物質的,事物是運動變化發展的,以及矛盾的普遍性等,即使真正道家的初層學問,也是建立在這些觀念之上,不過隻是代表術語不同罷了。


    我在說說中醫另一個毀譽參半的知識點,這知識點是“藥引子”。


    “藥引子”是中醫一直存在的知識點,就如桂枝湯服用後要喝米粥以助藥力,這米粥可以說成藥引子,又比如小柴胡湯去滓再煎,這裏的“去滓再煎”可以說成藥引子,還有白通加豬膽汁湯方中的人尿和豬膽汁,也可以成藥引子。藥引子的主要目的要麽是增強藥效,要麽是防止藥物與身體的格距。


    也有人認為藥引子是“引經藥”,例如白虎湯加大黃中的大黃,桂枝加附子湯中的附子,小柴胡湯中的柴胡等等,這裏的藥引子可以理解為處方中的君藥或者臣藥。這兩種理論的藥引子都是完全正確的。


    但不知何時,這正確的知識點逐漸偏了,那出現的藥引子一個比一個奇葩,一個比一個讓人費解,如什麽“原配的蟋蟀一對”“十年的白公雞冠子上的血”“三條腿的蛤蟆”等等,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問題,歸根到底是一幫“中醫騙子”搞出來的,這幫子人將中醫搞得玄之又玄,為何要搞成玄之又玄,就是因為人願意相信那些玄乎的東西,這越有錢的人越相信這些玄乎的東西。而且玄乎的東西值錢啊,這東西在某些所謂的“養生”的藥材中非常常見,一兩某藥材一兩金的例子數不勝數,具體例子我就不說了,怕拉仇恨。


    再一個有些中醫名家遇上某些自己治不好的病時,為避免砸了自己招牌,就會搞一些壓根不存在或者很難找到的藥引子來搪塞,將自己治不好的病歸因到沒有合適的藥引子上,這樣,即保全了自己的名聲,也把患者拖死了,最後名家依舊是名家,他媽的。


    好了,到這就戛然而止吧,再說就得罪有些人了。


    以上僅僅是我個人的一點拙見,僅僅做拋磚引玉之舉。我們故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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