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回家的路上,我對我爸問道‘這事當真沒有解決的方法嗎?’


    我爸回答道‘辦法是有,但不能做,你要明白,放過壞人,就是對好人最大的不公平。’


    我點了點頭,我爸帶著我連夜回到了家裏。”


    王靜聽完後,沉默了好長時間,問道:“馬先生,這事後麵咋樣了。”


    馬玉軍拿起酒杯跟王靜喝了一杯酒後繼續說道:“我爸離開後,第二天那村子裏的人沒有將蘭蘭埋葬,而是找了很多陰陽先生和佛門中人,愣是將這場葬禮搞了七天,聽當時的人說,那場葬禮是空前浩大,後來他們在幾個陰陽先生的共同操作下,將那蘭蘭用桃木釘心,朱砂鋪棺等做了一係列手段後埋在了後山的一片地裏。


    他們以為搞了這麽一係列的手段,事情就結束了,但沒想到一個月後,趙老大的媳婦早晨掃院子時,感覺門口有個黑影晃來晃去的,起身走到門口時,看見自己的兒子吊死在大門上,全身一絲不掛,趙老大的媳婦當場就被嚇死了。


    又過了一個月,兩個小夥子在蓋房時從房頂掉下來摔死了。再過了兩個月,又有兩個小夥子晚上喝醉酒,在回家的路上凍死了,大家去看時,凍死的那兩個小夥子全身一絲不掛,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身邊。


    再過了兩個月,一個小夥子跟村民吵架時被打死了,還有一個小夥子跟一小媳婦勾勾搭搭時被小媳婦的老公打死了,最後一個小夥子看著當初幹壞事的朋友們陸續死了,精神失常,在蘭蘭的墳前自殺了。那個新郎後麵出家了,新娘得了個瘋癲病。


    一年後,那村子的好幾個老人來請我爸,我爸約定三天後給他們做法事,那些人走後我爸也離開家兩天,兩天後我爸帶著一個身形魁梧,戴個帽子的人來到了家裏。


    我爸帶著我,跟那個戴帽子的大漢來到了蘭蘭的墳前。


    到蘭蘭墳前時,早已經站滿了人,幾乎那全村子的男人都來了,一場簡單的法事後,我爸招呼大家打開了蘭蘭的墳,那墳裏不知咋回事,全是水。


    當打開蘭蘭的棺材時,我徹底被嚇傻了,棺材裏的蘭蘭全身長滿綠油油的像草一樣的東西,身體是一點都沒有腐爛,手變得非常幹枯,幹枯後的手使得那手指甲顯得格外的長。


    人群一陣驚慌,我爸在蘭蘭屍體上倒了很多煤油,招呼大家將屍體連著棺材放到早已準備好的木堆之上,一把火點著了。


    當火光升起時,我聽見一聲洪亮的誦經聲傳來,原來我爸帶來的魁梧大漢是個和尚,戴帽子是因為是個大光頭,頭上還有幾個戒疤。


    那和尚念經的聲音格外的洪亮,那一聲聲誦經聲中,我仿佛全身都放鬆了,心裏格外的平和,我看著火光,聽著那誦經聲,我感覺看到了蘭蘭從火光中慢慢飄了起來,她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顯得特別漂亮,我看見她向著我爸和大和尚的方向鞠了一躬,慢慢飄走了。


    晚上時,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在一片大草原上,綠油油的草地上有著各種美麗的花,五顏六色的顯得格外漂亮,我在那草原上賣力地奔跑著,當我跑到一個大峽穀時,看見蘭蘭緩緩向我走來,對我說道‘感謝你們,也感謝那個活佛,塵世間的一切已經過去了,我要離開了,你們的大恩大德我無法報答,你去給你爸爸帶個話,世間要有大變動了,你們要當心。’說完我看著她緩緩走向進了峽穀,我想跟著去,但走著走著我就醒了。


    醒來後我將這個夢告訴了我爸,我爸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後來那場十年浩劫到來,我家人陸續離開了人世,我踏上了乞討之路。”


    王靜聽完馬玉軍這個長長的故事後,沉默了許久,拿起酒杯對馬玉軍說道:“馬先生,我特別想說點啥,但我又不知道說啥,一切都在酒裏,敬那個叫蘭蘭的女孩,也敬你的家人。”說完,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王靜將酒杯放在桌子上後說道:“聽完這個故事,我覺得我也不怎麽怕鬼了,唉!可憐的蘭蘭。”


    馬玉軍說道:“世間的鬼本身就沒有什麽好怕的,可怕的是人心,可怕的是人性中的自私、冷漠和貪婪,每一個遊蕩在世間的鬼魂,大多都有著悲慘的人生,我們做的不是怕他們,而是懷著敬畏之心去看待他們,去看待塵世間的一切。”


    王靜點了點頭,端起酒杯跟馬玉軍喝了一杯酒。


    不知不覺間一瓶酒已經見底了,看著空了的酒瓶,王靜說道:“今晚聽了你的這個故事,我的心裏不知咋回事,有點空落落的,我要去唱歌,你陪我去唱會歌,我要宣泄一下心中的那種空落感。”


    馬玉軍感覺天色已晚,本不想去,拒絕了幾下後,他看見王靜眼裏有了淚水,頓時心又軟了下來,起身跟著王靜走向了酒樓旁邊剛開的ktv。


    來到ktv的兩人,在王靜的張羅下點了一箱子啤酒,馬玉軍坐在沙發上聽著王靜一首一首地唱著歌,王靜的歌聲清澈悠揚,讓馬玉軍聽得如癡如醉,不知是酒醉還是歌聲讓他醉了。


    唱累了的王靜將話筒遞給馬玉軍,讓他唱一首,馬玉軍幾番推辭不過,加之自己也有了醉意,於是拿起話筒,點了一首自己熟悉的歌開始唱了起來,他唱的是黃鶯鶯的《葬心》“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淒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是貪點兒依賴貪一點愛,舊緣該了難了換滿心哀,怎受得住這頭猜,那邊怪,人言匯成愁海,辛酸難捱,天給得苦給的災都不怪,千不該萬不該,芳華怕孤單,林花兒謝了連心也埋,他日春燕歸來,身何在……”唱到中間,馬玉軍想起自己的家人,想起自己曾經乞討的日子,想起師父趙成林,不覺更加愁苦,唱得更加用心,想用這首歌去掩蓋他一路走來的辛酸與苦辣。


    王靜聽著馬玉軍滄桑的聲音中夾雜著如江的愁苦,他知道馬玉軍是用心在唱,他在唱自己的過往,唱自己的辛酸,或許從小失去家人,一路乞討成長起來的馬玉軍比別人更懂漂泊的苦,更懂那不知身往何處棲息的淒苦。


    王靜覺得這首歌就是在寫馬玉軍,馬玉軍唱的不是歌,是前半生的自己,不覺間她流出了淚……。


    一曲終了,馬玉軍回過神看見王靜早已是淚流滿麵,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發現自己也是淚流滿麵,拿起眼前的啤酒,一飲而盡……。


    王靜也拿起自己眼前的啤酒,一飲而盡,放下酒瓶的王靜起身抱住了馬玉軍,馬玉軍本能地想推開王靜,但王靜卻抱得越發地緊。


    王靜在馬玉軍的耳邊輕輕地說道:“我聽懂了你的辛酸和苦”


    馬玉軍瞬間不再推王靜了,一句我聽懂了你的辛酸和苦徹底撥動了他心底那根最柔軟的弦,這麽多年來,他所受過的苦無人知道,也無人理解。不知在多少個夜裏,他夢見自己的父母、爺爺去世的那段日子,他夢見那個大雨傾盆的夜晚,奶奶去世的樣子,他夢見自己在乞討路上的各種白眼與謾罵,夢中驚醒的他看著窗外漆黑的夜晚,他害怕再次回到那段悲慘的日子裏,他拚了命地努力,隻想自己不再去流浪,不再去乞討,不再去過那與狗搶食,擁著山川河流睡覺的日子,他害怕,他怕自己做了個長長的夢,他怕醒來後發現自己依舊在乞討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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