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悠看了一眼鬱鬱蔥蔥的草叢,微微犯難。


    這麽多的葉子,得找到什麽時候啊?


    她往前走了一步,就聽身邊的男人突然開口。


    “別動。”


    對方的聲音深沉,低啞,隱隱還夾雜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緊張。


    簡悠聞聲,身體仿佛被點了穴道一樣,抬起的左腳停滯在半空中,不敢移動分毫。


    “怎……怎麽了?”


    她單腳站在那裏,側首看向梁莫深,顫著聲音問道。


    “是不是有……狗屎?”


    一想到她的腳下是一灘狗粑粑,她整個人都不好了,突然感到有些生理性反胃。


    梁莫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幽深的眸子緊緊地凝視著對方的腳下,仿佛一頭盯上了獵物的獵豹一般,腳步輕抬,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


    可是,一想到前麵所經曆的那麽多次希望與失望,那顆經受過煎熬的內心又緊緊地提了起來。


    他遲疑地伸出手,拂開其他的葉子,一棵翠綠的四葉草頓時呈現在眼前。


    他無意識地在心裏鬆了一口氣,眼尾暈染開一絲淺淡的笑紋。


    “莫深哥哥,我可以動了嗎?”


    簡悠的身體快要站立不住,有些搖搖晃晃。


    梁莫深似乎沒有聽見,將那棵四葉草小心翼翼地連根拔起,輕輕拂落葉子上的水珠。


    他的手指上,灰塵與雨水混在一起,又濕又髒,連葉麵上都留下了一道汙痕。


    梁莫深心頭微緊,眉心也下意識皺了起來,連忙用手背將那道淺淺的汙痕擦拭幹淨,這才緩緩起身。


    或許是蹲的時間太長,他的雙腿瞬間襲來一陣酥麻,仿佛有無數隻小蟲子在他的身體裏噬咬一般。


    他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等身體中的酥麻感稍微減弱一些之後,緩緩走到大理石板前,拿起撐開的雨傘,以及被雨傘遮擋著的小泰迪,慢慢地朝居民樓走去。


    簡悠依舊單腳站在原地,眼看著梁莫深一聲不響地離開,微微有些傻眼。


    在她的身體幾乎支撐不住的時候,連忙向後退開一大步。


    她垂眸看了一眼剛才站立的地方,那裏除了一大片的三葉草,什麽東西都沒有。


    簡悠拍了拍胸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不是狗屎。”


    她見梁莫深已經走遠,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抬腳追了上去。


    “莫深哥哥,等等我呀!”


    ……


    許映歡跟阮佳音聊著天,玻璃窗上突然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


    她從沙發上起身,緩緩走到窗前,把窗戶關上。


    雨水打在玻璃上,形成一道道細長的水流,蜿蜒而下,將玻璃都弄花了,看不清外麵。


    許映歡盯著外麵,想到梁莫深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擔心。


    阮佳音見自從下雨之後,許映歡就一直坐立不安,眼睛時不時地看向門口,眼神裏掠過一抹了然。


    “你家的帥哥租戶不會被淋到半路上了吧。”


    許映歡微微皺眉。


    “不能吧,他出去的時候帶著傘了。”


    她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你好像很擔心他哦。”


    阮佳音湊到許映歡麵前,一臉促狹地凝視著她。


    “哪有?我為什麽要擔心他?”


    許映歡的眼底劃過一絲不自在,急衝衝地否認。


    “我跟他就隻是朋友,還是再普通不過的那種……”


    她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就聽門口傳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


    “莫深哥哥,你站在這裏做什麽?怎麽不進去啊?”


    許映歡心頭微緊,側身朝門口看去,就見梁莫深站在門口,目光直直地盯著自己。


    他的左手拎著小泰迪跟雨傘,右手不知拿著什麽東西,垂在另一側。


    男人的身上濕淋淋的,雨珠沿著額前的碎發滴落下來,砸在地板上,碎成許多瓣。


    他的眼神是那麽的深沉,幽暗,仿佛一團深不見底的黑洞,籠罩著一層灰色的陰霾。


    許映歡看清男人眸底那一晃而過的隱忍與酸澀,讓她的內心無來由地輕顫了一下,生出一股鈍鈍的疼痛。


    “你回來啦?”


    她從沙發上起身,嘴唇輕輕抿了抿,主動打破這種尷尬的沉默。


    “……嗯。”


    隔了許久,就在許映歡臉上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的時候,梁莫深才沉沉地應了一聲。


    他努力讓說話的語調保持平靜,可是卡在嗓子眼兒裏的酸澀仍然讓他的聲線失了真,像是琴弦被潮氣浸濕,發出悶悶的旋律。


    他把傘放到一邊,換上室內拖鞋,拎著小泰迪準備上樓。


    阮佳音看看許映歡,又瞅瞅梁莫深,眸子轉動了幾下,視線最終定格在梁莫深身上,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你可終於回來了。”


    梁莫深停下腳步,衝對方微微頷首,腳步再次抬起。


    “剛剛歡歡還一直擔心呢。”


    阮佳音又緊接著補充了一句。


    梁莫深聞言,剛剛抬起的腳步陡然停下。


    他轉過身來,目光直直地看向許映歡,涔薄的唇瓣挑起一抹淺淡的弧度,清冽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溫柔。


    “你擔心我?”


    “算……算是吧。”


    許映歡又羞又惱地看了阮佳音一眼,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萬一你被雨淋到了,感冒發燒的話,還得我照顧你。”


    “哼!莫深哥哥才不需要你照顧呢!”


    一直站在旁邊當背景板的簡悠突然開口,凶巴巴地看著許映歡。


    她沒有看到可以穿的拖鞋,隻能站在門口。


    “鞋櫃裏有一次性拖鞋。”


    許映歡並沒有在意對方惡劣的態度。


    簡悠從鞋櫃裏拿出一次性拖鞋換上,挺著胸/脯走到梁莫深身邊。


    “莫深哥哥,你身上的衣服都濕了,趕緊換下來吧。也不知道你剛才在樓下找什麽?就不能等雨停了再找嗎?非得下著雨找。”


    阮佳音聽到簡悠後麵那句話,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梁莫深的身影,眼睛裏掠過一抹恍然,拖長聲音道。


    “哦,剛才樓下那個研究螞蟻打架的人就是你啊!”


    “什麽螞蟻打架?”


    簡悠一頭霧水,麵露茫然。


    “你在樓下找什麽?”


    許映歡看著梁莫深,輕聲問道。


    她的眸光不經意間掠過男人的右手,裏麵隱約看到一抹綠色,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疑惑。


    梁莫深不動聲色地把右手背在身後。


    “莫深哥哥在找什麽,跟你有什麽關係?”


    簡悠撅著嘴巴,氣鼓鼓地瞪了許映歡一眼。


    梁莫深淡淡地看了對方一眼,眼底瞬間被冰封,一雙瞳眸也被寒霜所凍結。


    一縷縷的涼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就連周圍的空氣也在一瞬間下降了好幾度,變得陰冷起來。


    簡悠縮了縮脖子,怯怯地耷拉下腦袋,不再說話。


    “沒什麽。”


    梁莫深把目光轉向許映歡,眼底的冰冷瞬間解凍,有一縷柔色緩緩淌過。


    許映歡的感冒剛見好轉,他擔心身上的潮氣會傳給對方,於是向後退了一步。


    “我去換衣服。”


    然後拎著小泰迪上樓。


    許映歡扭頭看向阮佳音,有些不確定地開口。


    “我剛才那句話,他應該沒有聽到吧?”


    “應該沒有吧。”


    阮佳音也拿不準梁莫深究竟有沒有聽到。


    話音剛落,就聽簡悠在一旁幽幽地開口。


    “你剛才說跟莫深哥哥隻是朋友,而且還是再普通不過的那種,是真的還是假的?”


    許映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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