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筱恬拿起懷裏的文件,仔細翻看著。


    上麵的很多術語她都不懂,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可她知道,這明顯就是一份不平等條約。


    當她看到最後的簽名以及名字上麵的紅色指印時,臉上的血色幾乎全部褪去,慘白慘白的。


    此刻,她顧不得心底的自卑與怯懦,抬起頭來看向蘇蔓歌,顫著聲音為自己辯解。


    “我……我沒有簽過這個的。”


    她的口吻依舊軟綿綿的,沒有任何的底氣跟力道。


    “這不是真的……我沒有簽過的。”


    她的雙手緊緊地抓著那份文件,一遍一遍地低聲重複著。


    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說給對方聽。


    蘇蔓歌的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讓人頭皮發麻。


    “可是,這上麵不光有你的簽名,還有你的指印,這又該怎麽解釋呢?”


    她後背微仰,倚在沙發上,嘴角噙著冷笑,仿佛一個事不關己的看客一般。


    “我不知道……”


    陳筱恬的手指摩挲著上麵的簽名,字跡跟她的幾乎一模一樣,仿佛真的出自她的手。


    她的眸光微微有些渙散,沒有焦距,像是被攝了心魄的木偶娃娃一般。


    “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的確是你的簽名跟指印就足夠了。”


    蘇蔓歌臉上的笑容冷淡而又疏離,聲音就像是裹挾著刺骨的寒霜一般,每一個音節都淬著冰冷。


    陳筱恬聞言,呆呆地凝視著對方,眼神裏滿是怔忡,心裏有不好的預感緩緩滋生。


    “這份合同你已經看過了,按照上麵的約定,在協議存續期間,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你不得參加任何形式的比賽以及演出。否則,就要賠償相應的違約金。”


    蘇蔓歌雙手抱臂,唇角挑起一抹輕淺的弧度,可是笑意卻絲毫沒有抵達眼底,臉上仿佛戴著一張精致的麵具一般。


    她的語調雖然輕緩,可是說出口的話卻讓對麵的女生如墮萬裏深淵。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這次參加《明日之星》,似乎並沒有征得我的同意吧。”


    蘇蔓歌凝視著對方,幽幽地開口,眼底卻摻雜著濃濃的憤怒。


    如果不是她瞞著自己私下裏參加這個比賽的話,自己又何至於弄到如此困窘的境地?


    甚至,還被許映歡拿捏到了自己的軟肋!


    想到這一點,蘇蔓歌的眼神倏然一緊,化著精致妝容的臉上暈染開一絲絲的寒意。


    對方的神情淡漠而又肅凜,讓陳筱恬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一下。


    “我……我沒有想這麽多,我隻是想站在台上唱歌。”


    她垂下眼瞼,不算很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毫無底氣地替自己辯解。


    “嗬!”


    蘇蔓歌突然輕嗤一聲。


    “你想站在台上唱歌?可以啊!”


    她的眼神裏充滿了鄙夷跟譏誚,看向對方手中的合同。


    “隻要你把違約金還清了,別說是唱歌,就算是跳舞也可以。”


    陳筱恬聽到對方後麵這句話,眼睛倏地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樣。


    這幾年她自己存了一點錢,還買了一套小公寓,如果她把房子賣掉的話,加在一起應該可以支付得起違約金了。


    蘇蔓歌將女生的欣喜看在眼中,冷嗤一聲,眼神裏流露出滿滿的惡意。


    “你不看看金額嗎?”


    陳筱恬一頁一頁地翻找著,終於在最後一頁看到違約金的數值,眼睛倏地睜大,滿是不敢置信。


    “九……九千萬?!”


    她怔怔地看向蘇蔓歌。


    “怎麽會這樣?”


    她全部的身家加起來也不過才兩百萬,怎麽可能償還得起這麽多的違約金?


    “據我所知,你現在全部的積蓄加起來也不過才七、八十萬,而且還在還房貸。”


    蘇蔓歌的唇畔噙著一抹冷笑,就連眉眼間都透著一股冷意。


    “聽說,你還有一個賭鬼爸爸,在外麵欠下了很多的高利/貸,天天被人追著還錢。”


    陳筱恬的指尖輕顫了一下,絲絲涼意渲染開來,一直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看在我們一起合作這麽久的份兒上,我勸你最好認真地考慮一下。如果你能同意退出比賽,我會幫你把那個賭鬼爸爸所有的賭/債全部還清,就連你剩下的房貸也不是問題。否則的話……”


    蘇蔓歌的眼睛眯了眯,有一縷冷光迸現。


    “我可不敢保證會有什麽樣的事情發生。”


    陳筱恬聽到這番話,臉色一片慘白,看不到一絲的血色。


    她的眼眶紅通通的,默默地淌著淚,臉上寫滿了無助跟彷徨。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希望你能在下次節目錄製之前給我答案。”


    蘇蔓歌冷冷地說道。


    陳筱恬無聲地啜泣著,眼淚“啪嗒……啪嗒”掉落下來,砸在合同上,將紙張都暈濕了。


    “還有……”


    蘇蔓歌不知想到什麽,眼神裏劃過一縷陰鷙的暗光。


    “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從第三個人的口中聽到,尤其是許映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筱恬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流出來的淚水,無聲地點了點頭。


    ……


    “你要出去呀?”


    許映歡正在客廳裏熟悉歌詞,見梁莫深拎著小泰迪從樓上下來,徑直往外麵走,於是出聲問道。


    “嗯。”


    梁莫深腳步微頓,微微頷首。


    許映歡看了一眼窗外,外麵陰沉沉的,連空氣都帶著一絲窒悶,不禁輕聲提醒對方。


    “我看外麵要下雨了,你如果出去的話,最好還是帶著一把傘吧,以防萬一。”


    “好。”


    梁莫深低聲應道。


    他的口吻帶著幾許溫和,沒有了往日裏的寡淡疏離,就連素來清冷的眼神中也蔓延出一股不易覺察的溫柔,宛若一束穿透烏雲的亮光,落在女孩兒的臉頰上,暖暖的,如輕紗拂過麵龐。


    許映歡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側轉過身子,把放在茶幾上麵的五線譜拿起來,裝模作樣地記歌詞。


    仔細一看,她手中的譜子還拿反了。


    梁莫深深深地看了女孩兒一眼,拿了一把雨傘,拎著小泰迪出門。


    他沒有離開小區,而是來到樓下的花壇裏。


    梁莫深將小泰迪跟雨傘放到旁邊的大理石板上,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張照片,鑽進了花壇。


    他屈膝半蹲下,眼睛在花壇裏的那片三葉草叢裏仔細逡巡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手中那張嶄新的照片上,是一棵鬱鬱蔥蔥的四葉草。


    男人的上半身穿著許映歡給他買的那件白色t恤,胸前印著一隻哈巴狗,熨帖而又合身。


    下身著一條挺括的黑色長褲,包裹著修長結實的雙腿,讓本就頎長的身軀更添了幾分成熟男性的沉穩與莊重。


    他屈膝蹲著,身上的每一塊兒肌肉繃得緊緊的,如巨石一般,異常的堅硬。


    透過薄薄的衣料,骨骼的紋路與脈絡也都清晰地展現出來,遒勁有力。


    清冷深邃的麵部輪廓上一半是亮光,一半是暗影。


    光與影將這張近乎完美的臉龐從挺直的鼻翼間切割,一半是厚重古樸的水墨畫,一半是色調明豔的油畫,更顯深刻的色彩。


    天空陰沉沉的,烏雲籠罩著天際。


    高聳入天的梧桐樹的枝椏樹梢處還彌留著幾許素淡餘暉,倒映在鵝卵石小路上,形成一片斑駁綽約的暗影。


    微風浮動,樹葉發出簌簌的響聲,給這個沉悶的午後彈奏了一曲來自大自然的最為純粹的旋律。


    在不知名的地方,傳來幾聲清脆而又稍顯微弱的蟲鳴聲,被此起彼伏的汽車鳴笛聲所打碎,聽得隱隱約約,並不真切。


    梁莫深一片一片地翻找著,指尖被葉片上所沾染的灰塵弄髒,他卻滿不在乎。


    突然,他盯著其中的一棵,漆黑的瞳孔裏迸出一縷亮光。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幾片葉子完整地露出來,上麵卻隻有三片葉子,眼底的亮光頓時黯淡下來。


    那張清雋的麵龐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涔薄的唇瓣幾乎抿成一條直線,整個麵部輪廓都在傳達著失落與鬱悶。


    ……


    阮佳音下午的時候來找許映歡聊天,一進門就直喊熱。


    她見客廳裏的窗戶全都嚴絲合縫地關著,徑直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讓外麵的空氣進來,通通風。


    打開窗戶的時候,她的視線不經意間往下麵瞟了一眼,就見一個人影蹲在樓下的花壇裏,老半天都不見動靜,不知道在做什麽。


    “這人好奇怪啊,眼看著就要下雨了,他不回家,蹲在花壇那裏做什麽?”


    阮佳音看著那個身影,一臉好奇地直犯嘀咕。


    許映歡端著一盤洗好的水果從廚房裏出來,聽到對方的疑問,不甚在意地回了句。


    “可能人家是一位科學家,在研究螞蟻怎麽打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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