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卻與我不同,他每回看著我時眼裏都帶著笑,他被我抱著時,我能瞧見他發紅的耳根,感受到他砰砰直跳的心。他將真心攤開來給我看,做什麽事都定然先想到我,時時都恨不得黏在我身上。


    有時我也不免惘然,我喜歡一個人,但我做不到同他這樣全心投入。玉兔有時竟在這方麵同林裕那樣的人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一樣的豁出命的架勢,換了別人來,興許會被這兔子極端的熱情給嚇退了。


    他並不問我喜不喜歡,他一直十分的小心翼翼,在被我察覺的邊緣試探著,隻要發覺我有稍許的縱容都很歡喜。雖說這隻蠢兔子掩飾得並不好,還是被我慢慢地看了出來。


    我想,大約還是他此前沒愛過什麽人,我是第一個,這樣離不得、放不得也是很正常的罷。


    同樣,我今早也問了藥王有關玉兔小時候的一些事情。旁人告訴我的說法是玉兔無父無母,生於天地間,被嫦娥撿去了養大,同時也被全天庭的神仙寵著,一直以來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藥王卻道:“玉兔是有父母的,他父親是一隻得了靈性的老兔子。當年嫦娥偷長生不老藥奔月,老兔子憐憫她孤苦寂寞,便將自己最小的兒子送了出去。星君還沒睜眼時便到了月宮,什麽無父無母,不過是眾仙僚編出的謊話,哄著星君罷了。星君心性一向如同頑童,我們都還是希望他快樂些長大。”


    我想著這些事,輕輕摸著我身旁這隻兔子的毛,再守了他一夜。第二天他醒過來後,趴到我胸前舔我的脖頸,不停地蹭我:“謝樨,我感覺我好了。”


    我瞧出他打著什麽主意,隻用鼻音哼了一聲,順手往他屁股上一戳。他被我戳得往前蹦躂了一下,然後扒著我的下巴,得寸進尺地舔上我的嘴唇:“我們,我們來二度洞房吧。”


    在凡間時,我早不知跟他度了多少回洞房,絕不止一兩次了。我將他拎起來,他立刻化了人形出來,掛在我懷裏,他長長的黑髮掠過我指尖,上麵沾著些幹凝的血跡。


    我給他披了件袍子,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往外邊一處藥泉駕雲飛去。那泉水由天池而化,離藥王的神仙廬有些距離。他單披著一件雪白的袍子浸入水中,幾絲淡紅在水中飄開,我使出法術護住他的傷口不沾著水,幫他上上下下澆水清洗了一遍。


    玉兔被我摸得很愜意,也伸手要給我按摩,我由他上下其手,形同撓癢一般,最後倒是被他緊貼著動來動去的撩撥出了火氣。半透的袍子順著他肩膀滑下,我將他抱起來放在我膝蓋上,小心護著他背後的傷口,一寸一寸地吻上去。


    我道:“你今天倒是很乖。”


    他輕輕吸著氣,被我按著腰上下搖晃著,眼裏帶出一些迷濛的水痕。我伸手將那水痕輕輕抹去了,哄道:“疼?”


    他也不再裝腔作勢,很老實地緊緊抱住我,啞著聲音道:“疼。”過了會兒,又補充道:“是傷口疼。那裏……不疼。”


    藥香和瀰漫著霧氣的泉水仿佛格外使人意亂情迷,我和玉兔鬧得不知時辰,卻是越到後麵越捨不得分開,最後還是玉兔摸著鼻子問了聲:“好,好像晚了,今天沒有按時喝藥,藥王爺爺不會要生氣罷?”


    我不說話,又抱了他半晌後才披衣起身,預備回去。玉兔貪方便,直接變了兔子趴在我頭頂。我渾身濕漉漉的,腦袋上頂的兔子也如落湯了一般,兩隻長耳朵都趴了下去。


    “沒眼看,你們倆真是沒眼看。”


    門口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多日不見的判官精神氣十足,倚在門邊,痛心疾首地望著我們:“不務正業!不思進取!沒眼看!謝樨你自己找找,整個天宮還有比你們更膩歪的嗎?”


    我想了想:“好像是沒有。你怎麽說?”


    判官話音頓了一下,接著悻悻然地閉了嘴。玉兔舉起小爪子同他打了聲招呼,他看著這隻濕漉漉的兔子,笑得前仰後合。


    “小兔子,你過幾天去玉帝麵前,也這幅樣子,他定然就不忍心罵你了。”


    玉兔疑惑:“罵我?”


    判官肅然道:“是的。玉帝召星君三天後去淩霄殿陳情,受眾仙審議,我是來通知你們的。隻是順道,我過會兒還要回凡間,這事總之還要觀察一段時間的好。”


    他拍了拍玉兔的腦袋:“雖然大家都不知道那老頭又抽什麽風——小兔子,你這回幫謝樨擋刀,似乎是讓玉帝動了大怒了,好自為之罷。”


    作者有話要說:  立個g 這周末之前完結 (*≧▽≦)


    ☆、祥瑞


    藥王醫術精湛, 三天時間, 玉兔的傷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玉帝的詔令如同懸鍾一樣在我心頭壓了三天, 終於還是到了我們麵前。但玉兔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先是啃了幾口那道詔書,發現啃不動, 且柔韌性也很不錯的之後,拜託我用這捲軸將他卷了起來。


    被捲成一條的兔子露出個腦袋,細小地掙動著, 甕聲甕氣地感嘆道:“謝樨,你說燒餅被捲起來的時候,感覺是不是也像這樣好?”


    我:“……好了,別演燒餅了, 我們該走了。”


    我隨他一同去了淩霄殿。隻是, 這次眾仙討論的話題中心不再是林裕,而是玉兔。眾仙都在列,獨玉帝一人高坐在天君寶座中,聲色皆不似上一回那般和藹,而是十分嚴厲。


    “太陰星君可知罪?”


    天庭與凡間不同, 天君是天君,其他仙僚也各有位分,雖然階品與神位都有差別, 但不到正經時刻,不會有人去遵守什麽叩拜禮數,糾結這樣的幾番口舌。上次所有人都站著, 這回卻像是紛紛感知到了什麽,位分稍小一些的仙都出了桌席,齊齊跪在地上,靜聽他們發言,一個二個均是噤若寒蟬的模樣。


    我沒有跪。來之前,判官在暗地裏叮囑我,前些天我的階品已經被提為上仙,事情辦得很快,以後做事也要有上仙的架勢。我這回便坐在他們這堆天上天下都聞名的神仙中,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家兔子。


    這感覺有些奇怪。玉帝隻向他一人問話,似乎有意無意地將我排除在外,而我如同一個最淡漠的旁觀者一樣等在這裏,隻望著一個不知走向的開場。


    玉兔也沒有跪,他站在那兒,眼神清透地望著玉帝:“玉帝爺爺,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麽錯。”


    此言一出,玉帝陡然拍桌,怒道:“你感情用事波及仙根,為謝樨擋刀,這不是錯?將私人感情放在六道眾生之前,這不是錯?若是日後那孽龍再有大動,單憑你這個元氣大傷的軀體,要如何履行你的職責,如何應對星盤亂象?!”


    這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玉帝平日裏一副慈眉善目的老爺爺模樣,這樣動怒的確是十分少見的情況。


    玉兔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


    我望著他,不免有些擔心。這隻兔子最經不得人說,我原先同他開個玩笑他都能委屈得掉眼淚,恐怕又要好一通折騰。


    可是很快,我發覺我想錯了。玉兔仍然是用之前那樣有些傻,還有些堅定的口吻道:“可是我的傷已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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