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敵人嗎?”


    在槍口抵上來的一瞬間,楚凡渾身緊繃頭冒冷汗。


    軍人應當時刻保持警惕。


    在任何時候,絕不允許犯下這樣的錯誤。


    尤其是在戰場和敵人麵前,零點零一秒的走神,都有可能致命!


    即便知道了這個人是周瘋子,楚凡的內心深處還是驅散不了這種死亡降臨的恐懼。


    但是,是人就有鬆懈的時候。


    隻有在戰場在敵人麵前走神,才叫大忌!


    被防雨布包裹的狙擊槍,就在他的手中。


    如果那個人不是周瘋子,對方早就被他一槍擊斃!


    而不是現在,讓周瘋子有機會威脅到他的性命!


    楚凡再問:“你是敵人嗎?”


    周辰沒有收槍。


    他拿槍的手很穩,兜帽下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小白,又看了一眼楚凡握在手中卻沒有解開布套的狙擊槍,周辰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


    周辰將槍口更用力的抵在楚凡的腦袋上:“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是不是敵人,同樣也在一念之間。”


    楚凡一動不動:“那你慢慢考慮。”


    周辰閉上眼睛,內心矛盾重重:“我已經讓你們走了,是你們自找的!”


    我他媽已經讓你們走了,為什麽要悄悄跑回來?


    他不想淪為小白鼠,被人綁進手術室開膛剖肚。


    他不想被人類用冰冷的手術刀切片研究,那就隻有永遠的守住這個秘密!


    楚凡內心五味雜陳:“隻有我,小白什麽都沒看見。”


    這種時候,他已經不想解釋自己和小白跑回來的原因。


    周瘋子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同時也是一個冷血之人。


    這世上很多人和事都有著他的無奈,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周辰喉結滾動,眼眶泛紅:“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是我對不起你!”


    求生是人的本能!


    楚凡下意識的想進行反殺。


    他是野戰軍出身,在野戰師服役了六年,經過嚴格且係統性的格鬥訓練。


    末世這些年,他也沒有落下這項格鬥技能。


    可以說,隻要他想反殺,周瘋子就必死無疑!


    人在預謀伺機反殺的時候,神經會繃成一根弦,身體上的每塊肌肉,甚至是每個毛孔都會被調動起來。


    這是一種蓄力狀態。


    是為了讓自身達到一種隨時大爆發的最強狀態!


    楚凡從被人拿槍頂住腦袋的那一刻,整個人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


    但是,他逐漸鬆懈下來。


    一種認命的鬆懈狀態。


    有些秘密一旦暴露,對這個人就是滅頂之災。


    接下來,很可能遭受到生不如死的血腥對待。


    守住秘密,才能守住自己的性命!


    這與信任、情義、道德通通無關。


    人心難測,誰能保證自己信任的人不會背叛自己?


    但凡擁有一個正常思維的人,都會避免任何人知道自身的致命性的秘密!


    隻有死人才能保密!


    周瘋子殺他,隻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


    楚凡整個人徹底放鬆下來:“我弟弟……”


    周辰緊咬下齶,臉色青白交加:“末世不走,新世界不來,他就是下下任紅川之主。


    我活著,或病逝,他都會繼承我的一切!”


    楚凡眼中閃過擔憂:“紅川之主,像你一樣疲憊不堪嗎?


    你對澤楷很好,但請換一種方式,我更希望他隻是一個普通人。”


    周辰回答:“子非魚!”


    楚凡不禁歎息。


    確實!


    三年的相處時間,足以大概了解一個的想法和理想。


    他的希望,未必是弟弟的想法。


    弟弟對周瘋子有一種盲目的崇拜,更有一種超越了血緣的親近。


    在吳敵手下學習,成為未來的紅川之主,守護周瘋子打下的基業,同時保家衛國幫助無數同胞,這才是弟弟的理想。


    想到這裏,楚凡徹底釋懷了。


    他在這個世上,本就隻有弟弟一個親人。


    他沒有愛人,求生時期結交的朋友去年都犧牲在了南海之外。


    老野人也走了,他已經沒有任何牽掛。


    楚凡閉上眼睛:“動手吧!”


    周辰腦子裏沒有任何雜念。


    他隻有一個念頭,守住自己的秘密!


    就在他想開槍的時候,握槍的手卻不受控製的顫抖。


    扣住扳機的食指,也遲遲扣動不下去。


    “砰”的一聲槍響。


    一顆子彈擦著楚凡的頭皮,射進了麵前的樹幹。


    楚凡下意識的睜開眼睛,隻見麵前的樹杆上出現一個彈孔,還飄著一縷細微的青煙。


    “敵襲!敵襲……”


    小白在刺耳的槍聲中驚醒,忙不迭的爬起來找槍:“周瘋子小心,有敵人……”


    這可把旁邊同時失神的兩個大男人嚇了一跳。


    就在周辰撿起一塊石頭的時候,楚凡先一步一個手刀。


    小白一聲悶哼,再次被打暈。


    楚凡看著周辰。


    周辰看著楚凡。


    此時的周辰還蹲在地上,右手握著槍,左手高舉一塊石頭。


    楚凡的視線從周辰手中的槍,慢慢移到舉在半空的那塊石頭上。


    石頭半大不小。


    敲在頭上不會致命,但肯定掛彩。


    他知道,這隻是周瘋子下意識的行為,目的是阻止小白醒來。


    如果真要殺小白滅口,周瘋子大可以直接開槍。


    末世廢土,日複一日的相處,一次次一起槍林彈雨的走下來,又怎麽會沒有感情?!


    周瘋子下意識抓石頭想砸暈小白,而不是直接開槍,就像剛才那顆本該打中他腦袋,卻偏偏擦著他的頭皮打中樹幹是同一種情況。


    都說明了,周瘋子的內心對他們從來沒有過殺心!


    周辰扔掉石頭,頹廢的在地上坐了下來。


    槍還在他的手上,隻是握槍的手顯得那般無力。


    周辰伸手捂住額頭,一臉悔恨:“小爺後悔了,剛才那一槍不該打偏的!”


    楚凡剛與死神擦肩而過,縱然不懼死亡,也有點心有餘悸:“要重來嗎?這一次別再打偏了!”


    周辰扭頭,一雙眼睛像磨了一徹夜的刀子,殺氣騰騰的瞪著對方:“你是想死嗎?”


    楚凡籲了一口氣,擦去額頭上的冷汗:“不想!”


    周辰一肚火無處發泄:“不想死就給小爺閉嘴!”


    兩人都沉默著,天地間隻是冰雹落下的聲音。


    時而,有死樹上的枯枝”咯吱”一聲,被冰雹砸落下來。


    半個小時後,周辰才終於想通了:“謝謝!”


    謝謝這孫子給了他足夠的信任。


    否則,今天這一槍之後,未來還不知道要對多少個自己人開多少次槍?!


    一次次槍林彈雨。


    一次次同生共死奠定的信任和情義,對苦守身懷空間秘密的他來說,何嚐不是一種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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