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那不就是天堂和地獄麽?”師娘應道:“像吧,但就沒人從那進去後出來過,沒個鐵實的講法;說不定白門泛出的白光,恰是吸引那些心有邪念的人闖進去的地獄呢?”


    從師娘家出來,我一邊回想師娘的話語一邊茫然地走著。不留神,腳尖沒抬起,踢到了路上一塊突出的石頭,被絆倒,著實摔了一大跤。等我爬起的時候,正望見眼前的地上,憑空出現一個門,與地麵垂直,裏麵既非白光也非黑暗,而是流動著七彩繽紛,那景象就像各種顏色濃稠的塗料拌在一塊兒攪動一般。


    我心機一動,不敢眨眼,迅速站起,直挺挺便向那彩色的門走去。鑽過那扇門,沒有觸感,如果不是我通過門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是麵對著師娘家的方向,我幾乎要覺得這些門隻是我的幻覺了。


    這扇彩門,是我見到的最後一扇門。我嚐試著進入,出來時卻發現它通往的是這個世界。


    回到開始時說的那些個網上充斥的“門”。有的人利用“門”來達到炒作的目的,有的人被“門”害得受盡無比悽慘的心理折磨。不管如何,這些“門”,不都跟我所見到的門,有著講不清、道不明的意義相通之處麽。


    第三十七章 觀世音


    小時候我最喜歡看的電視劇,便是《西遊記》。受其影響,當時認為觀世音就應該是個女人——白白淨淨的中年發福女性。直到現在長這麽大了,學了些文化,也常常聽姥姥念叨“觀自在菩薩”,在網吧上網時見得不少關於觀世音的資料了,才勉強對觀世音的男性身份半信半疑。


    非常不好意思地提一句,那會兒看《西遊記》,總會有種角色代入感,而作為正義的一方,覺得最為好看的女人自然是溫柔善良的觀世音菩薩了;隨著年齡增長,發現觀世音似乎是個男人,漸漸又受到各種稍帶邪念的環境的潛移默化,我才把偶像轉化成白骨精——妖媚的骨感美,重要的是,她是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


    上過學、念過書,見過不少科學富民的事情——駐在村裏的農科院(農業科學研究院)的研究院叔叔們種的地就是最好的例子——便開始不信觀世音的存在了。


    姥姥念佛時,見我鄙夷地從她和觀世音菩薩像之間走過,便有些生氣地說:“小該,怎麽這樣沒禮貌!”我逆反的緊,這樣做仿似代觀世音受了姥姥的拜一般,開心地頂了句:“觀世音又不存在,拜她做什麽?”姥姥停止禱告儀式,站起來,拉過我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地說:“小該,你還小,不懂事,唐突了觀世音大士,觀世音大士應該不會怪罪的。隻是你讀的書多,姥姥不如你,縱然你不信佛,可總不能阻礙姥姥去信吧。姥姥老了,姥姥指望不上能幫家裏什麽忙,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多念念佛,好祈求佛祖們保佑咱家一年年地平平安安、順順利利,也保佑小該你能健康成長、學業有成。觀世音大士是真的有,姥姥見過呢。”


    姥姥摸摸我的頭。我就算坐著也差不多有姥姥站著那麽高,望住姥姥有些駝了的背,我一下子蔫了——姥姥若是大發雷霆,罵我一頓,我或許還能順著回嘴的利來出出氣兒,但見得她這麽心平氣和的,再說她是為了我們家好,我沒有理由繼續難為她。


    經過這一役,雖說我心裏對姥姥堅定不移的迷信還是有些忿忿,可此事就揭過去了。再講講學校裏的事。


    自從唐老師表揚了大成,說他樂於助人。具體內容不外乎在鎮裏沒事時常扶扶老人過馬路、拾金不昧什麽的。唐老師還讓我這個文體委員組織同學們做了一版關於“學習雷鋒好榜樣”的專題畫報,貼在教室後麵的牆壁上。大成扶著老***場景是我畫的,我私下在放晚學的時候找來大成,照著他的臉畫像,別說還真的惟妙惟肖,隻是畫中他的臉上多了一小顆痣,為此他暗地裏沒少找我理論——誰讓他當模特時還捧著飯盒在吃的。後來放假期間大夥兒在村裏便自發開始比著做好事,不管認識的或不認識的,見到自己能幫手的活兒就往身上攬;村裏的大人們對我們小孩的反常表現一時沒適應過來,搞得無所適從,起初還不便開口,次數多了就拒絕我們的幫助,使得我們都不好意思上前插手了。這場轟轟烈烈的助人運動就此作罷。


    隻是大成還一如既往地給別人搭把手,能幫就幫的念頭甚為執著。看得出他不為老師、大人們的誇獎,我見他偷偷摸摸,甚低調。有次碰到大成又在做善事,有心給他的保密計劃留些空間,但我已經靠得太近,躲不及,被大成發現了。大成見我扭頭想拐走,便叫住我:“小該!別跑,過來呀。”


    我無奈地走過去,說:“我……不是有意要看的,我隻是路過、路過。”大成“哈哈”一笑:“難道我還能將你吃掉?”我乜了他一眼:“你不是不願給人看到你做好事麽,活雷鋒?”大成很神秘地望著我說:“跟你那麽熟,不怕你見。”


    某一天,健平突然跑來找我,看他呼哧呼哧的模樣,像是剛進行過百米衝刺。健平二話不說拉住我就飛奔。我還未顧得和他搭上一句話,已來到大成家。


    “伯母好,我又來了。”匆匆打過招呼,健平沖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躡手躡腳地來到大成的房間門口。大成的房門虛掩著,健平悄悄推開一些,順著門縫瞄進去,隻見大成端坐在一把椅子上,雙眼瞪得老大,但目光透過牆壁放得無限遠,瞳孔仿佛死人一般散了焦點,嘴裏還呢喃個不聽。濾去四周並不雜亂的小噪音,我隱約能聽到他的喉嚨在發出沙啞的聲響,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麽話語。健平皺了下眉頭,湊我耳邊低聲說:“大成好似在交代後事呢。”我一聽急了,“砰”地就撞開門衝進去,抓住大成的肩膀輕輕搖了搖:“大成,你咋了?”大成身軀一陣痙攣,過後猛地扭頭看向我:“啊,小該。健平你也在。你們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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