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甲胄的伯典將手中長戈交予侍衛,隨穆王進了殿。前坐了,宮女嫻雅地上了香茶,躬身退下了。


    穆王啜了口茶,說道:“兩軍交戰當乘勝追擊,不給對方喘息的餘地。今徐軍潰敗,是個滅徐的大好機會,不知你怎麽看?”


    “陛下所言極是。然不追遠不迫近,就不會陷入徐軍圈套。何況,昨日慶功宴後,一些兵將酒意未消鬥誌尚需激,而剛歸城的兩萬步騎組合,也需休整,若馬上整軍攻徐,臣以為不妥。”


    穆王捋著胡須微微點頭,“說得有道理。隻是那贏誕怕是有機會謀劃新的主意了。”


    正說著,一小臣進來報:“陛下,剛探馬回報,九夷三十六國又聯合增兵兩萬援徐,正向徐軍主營進。”


    “哦?”穆王皺起眉,略一沉吟,激昂地道:“好,你來援兵,我即從諸侯國調兵,讓你徐夷見識見識什麽是真正的強大!”


    伯典聞言道:“陛下,臣以為時還不必興師動眾。兩軍交戰,比的是智謀和戰法,兵眾固然好,兵寡未必不能勝。輕車輕徒,弓矢固禦,就是強大的軍隊。兵力集中軍心穩定,就會有強大的戰鬥力。”


    “說得好!那依之見該如何破徐?”


    “知已知彼百戰不殆,正師氏所言,徐軍好以奸細混入我軍,我軍亦可行此法,派謀勇之士混入徐營,詳細掌握徐軍布兵情況,決定下一步計劃。”


    穆讚同地點點頭,“好,就依你之計,挑些機智的混入徐營!”


    話音落。小臣來報。“陛下。女子虎賁領隊周筱青捉住一個投毒地士兵!”


    “哦?”穆王頗為驚異。“投毒地士兵?”


    “是!該士兵欲向膳房粥鍋中投毒被捉。”小臣如實稟道。


    “好大地膽子!”穆王麵露怒意。問小臣。“師氏和大司馬在哪裏?”


    “師氏在城牆上。大司馬在南門布禦崗。”


    穆王轉向伯典:“伯典。你去處理吧。此事一定要查清。之後速來報與我知。”


    “是,陛下。”伯典起了身。


    周筱青揪著士兵的後脖領,被安排等在宮內的空場上,旁邊是密密層層的手執重兵器的士兵。見小臣進了穆王的寢殿好半天不出來,正等得耐煩,卻見他和伯典一起出來了。


    周筱青第一次看到披掛著閃亮甲冑的伯典,隻覺得眼前一亮,象天上降下來的神將一般,高大英偉,威武蓋世,配上一張絕色但不失陽剛的麵孔,簡直令天地都失去顏色,周圍的人更不用說了,隱形人一樣。


    周筱青懷著激動和複雜的心情看著伯典向她走來,眼中既期盼又黯然,不久前我們還相互擁有,東廂裏處處溫柔情濃,而今,我卻隻能遠遠地欣賞你的美,你的一切隻屬於另一個女人!


    周筱青越想越傷感,抓住士兵的手不覺間鬆了下來,那士兵見機想跑,周筱青飛身躍起,一腳將他踢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伯典走過來,命令身旁的小臣和兵士將投毒押到刑部去了。


    周筱青的心開始心跳加速,不想遇到他偏偏遇到他,是走還是留?自已這副形象還是馬上消失了吧。


    也說什麽,默默地轉身,走出宮去。以為伯典會叫住她,可是沒有聲音傳來,她的心一痛,伯典,已經忘了她了!也好,這樣就不必痛苦的糾纏下去了。


    周筱青長歎了一聲,抬頭看向早晨的天空,沒有一絲雲,有的隻是被朝霞塗豔的瑰麗。她的眼睛忽然有一點點酸,不一會集聚了一層水霧,周圍的一切變得朦朧。她咬住下唇,擦去不爭氣的眼淚,是該讓一切結束的時候了,讓那甜蜜的過往徹徹底底的翻過去吧——


    周筱青吸著鼻子,加快了腳步,本想回營,見自已手裏還拿著半袋毒藥,本是想用來作投毒罪證的,現在看來沒什麽用了,便決定送回藥坊去。低頭急行,不一會兒上了往北去的小路,忽然前麵人影一閃,周筱青不及停步,直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伯典?”周筱青的心撲撲亂跳,麵前的人正是伯典,此刻的他,已經脫去甲冑,著了一襲月白色輕裝,外套件輕便的鑲玉皮甲背心,與剛才的英偉比起來,添了一抹飄逸和淡定。


    伯典對她微微一笑,眼睛裏卻有種化不開的憂鬱和迷惘,如果稱之為痛苦也不為過。自從做了附馬後,這種痛苦和迷惘就一直盤恒在他心裏,每每看向周筱青,這種痛又揉合了愛戀,愧悔,掙紮等種種情愫,使他的眼睛更深遂更淒美了。


    此刻


    青正被這種目光包圍住,象一條嘴饞的小魚,即使身還要不舍地品一品口中魚餌的香甜。筱青是魚,伯典是漁夫,不經意地撒下一張憂鬱的濃情的網。


    “筱青,沒嚇到你吧?”伯典低柔地問。


    周筱青低著腦袋搖搖頭。


    “雖然我已沒有資格愛你,可還是禁不住想你,想看你,想——”伯典的聲音包含著壓抑住的痛苦,“筱青,抬起頭看著我好嗎?”


    “不。”周筱青斬釘截鐵,心裏卻在流淚。


    伯典歎了口氣,了看身邊不時走過的路人,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平複了一下波瀾起伏的內心,道:“我去給你們找民房,不要再住帳篷了。”


    “你是說,給我們女子虎賁?”筱青抬頭問。


    “對。和徐國的事不是短時間能夠結束的,天氣越來越冷,你們住帳篷不合適。”


    想著女子虎賁沒有為事做過什麽,反倒待遇優越,不好意思起來,道:“沒什麽,女兵們都還習慣,不如把民居讓給那些傷兵來住。”


    “傷已經得到妥善安置。筱青,這是吾王的命令,回去收拾吧,稍後我會去通知你。


    哦,還—”伯典從袖袋中取出一塊掌心大的精製骨牌,“這是吾王賜你的腰牌,以示對你捉奸細的嘉獎。”


    “腰牌?”周筱青眼睛裏光芒一閃,“是是我可以隨便出城了?”


    “這是一塊出入王宮的腰牌,不可以出城。”


    周筱青聞言略感失望,以為能夠隨意出城去玩不違軍紀,原來不過出入宮而已,算了,給了就拿著吧,當個佩飾還是不錯地!接過了。


    伯典見周筱青手拿著腰牌看來看去,大有玩物的樣子,微微一笑,“筱青,不要弄丟了,這個很重要。還有一些貝和布帛,會命人送到你房裏去。”


    還有錢和布?周筱青樂了,天子祖宗真是好,她不愛財,愛的是那份榮耀和肯定,這證明自已是個有用之人,上次隻不過捉住一個奸細而已,若再幹出點大事來——周筱青盤算著,自已也許能當個女將之類的,到時候申請上一回戰場,混在陣中感受一下也好,也不枉我穿越西周一回。


    主意已定,見伯典正深深地看住自已,低下頭,和伯典說了聲謝謝,便急急地向營帳走去。伯典的目光在周筱青的曼妙的背影上追隨了好一會兒,才黯然地走開了。


    且說周筱青拿著半袋毒鼠粉來到了北門的藥坊,將藥交給銀老太。並將剛才那人的陰謀說了一遍,聽得老太連聲痛罵,“這個壞蛋,竟然能幹這種勾當!還騙我說要毒老鼠,哎!”說著感激地向周筱青道:“姑娘真是有心之人呐,不象我這老婆子,糊塗!這城裏的兵將命都是你救的,你可真了不起啊!”見她身上沾了藥粉,不由分說將她帶到後院井旁,倒了兩盆水,塞過來一塊幹布,“快仔細擦擦,哎,那個壞蛋,真是該殺!”說著到堂上去了。


    周筱青也不客氣,洗了臉抹淨了衣裳,將甲衣脫下來折好,和革冑一起在手裏捧著,準備回營帳。卻見老太站在石階上一臉笑意地向她招手,“姑娘,來!”


    周筱青跟著老太走到堂上,堂內有一布簾,老太掀開布簾將周筱青請了進去。周筱青不知老太為何意,正自納悶,見眼前是一個布置精製的小屋,地上鋪著暖席,席上一張老舊的黑幾,幾上有酒有菜甚是豐盛。


    “這——”周筱青不解,眼睛看著那有紅有白油汪汪香噴噴的美味,頓時口水泛濫,胃中隆隆作響。


    “這是老身備下的一點薄酒,姑娘請吧!”說著做了個手勢示意周筱青就坐。


    “這怎麽好意思——”周筱青臉紅紅地說,腳卻不聽話地向餐幾走去,仿佛有一隻肥美的香雞在向她招手。


    “姑娘不必拘禮,”老太在席上坐了,笑眯眯地看著周筱青,“姑娘長得秀氣,氣質好,又勇敢,老身看著很是喜歡,今個呀,就算是陪我這老身喝點酒。”說著拿起幾上一個別致的黑陶酒壺,拔開壺塞,要給周筱青斟酒。


    “阿婆,我來!”周筱青接過酒壺,將兩杯斟滿。隻覺一陣奇香撲鼻,大有醺醺欲醉之感。待酒入口,更是了滿口芳香醇濃,周筱青欲罷不能,一連喝了三杯。


    “阿婆,這是什麽酒這麽香?”


    老太眯眼笑道:“這是用祖上秘方泡製的藥酒,姑娘隻可少飲,會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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