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府內堂。


    司馬夫人很早便醒來了,昨日還暈沉沉的頭居然清爽了不少。她穿好衣服起了身,喚來值夜的妾奴幫她梳洗了,來到院中緩緩地踱著。那草尖上的露珠和枝頭的鳥鳴讓她心曠神怡,連前日的怒氣也消了大半。


    慢慢地從院子踱到對麵,見兒子已然在院中舞劍了。她悄悄地欣賞了片刻,見他的武藝似乎又精進了不少,內心充滿了驕傲,正待回轉身去,卻被兒子叫住。


    “母親,今日感覺可好?”孟子宣發現母親在旁觀看,收了招式走過來問安。


    “還好!”夫人微笑。


    “那兒就放心了!”


    “學子們住得可好?”


    “是的。今日他們就要回了,一會兒會向您道別!”孟子宣道,“對了,學子季楊還想在此多住幾日。”


    人答應著,“這樣也免得你煩悶!”


    “那兒先到書房去了。”


    夫人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麽,囑咐道:“你也別盡和學子們一處,人家洛姚是念及你們兒時情誼來府上做客的,三日後就要回司空府了,你不可冷淡了人家。等母親身子好些,就去她們府上提親。”夫人拍子拍兒子的手臂,轉身向回步去。


    “母親!”


    夫人轉回身。用詢問地目光看著兒子。


    “母親。兒有一事相求!”孟子宣行了個拱手禮。


    “說吧。我地兒!”


    孟子宣略一沉吟。“母親。兒想到王都大學深造。母親可否說與父親。使父親為兒舉薦?”


    “我地兒。你是司馬家地長子。待你父親退職以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你便可以承襲司馬卿士一職。為何還要去王都?”夫人不解。


    “母親,想那王都乃天子之都,王都國學師道尊嚴,集聚的皆是禮樂至尊道藝高深的大師,不僅教授詩書禮樂,還有世誌典令等等,兒隻想到那裏多學一些禮樂道藝而已,並沒有別的想法。”孟子宣道,心下暗暗責備自己的虛偽,若不是為了逃避與孟薑的親事,他也不會急於到王都求學。


    夫人聞言想了想,“你向學的想法雖好,隻是依為母的心意,想讓你盡快成立家室,以擔起長子之責,續世代之香火。”


    孟子宣心一沉,終於說到他擔心的問題上來了,腦中浮現起孟薑的媚態,胸口竟自鬱悶起來。


    夫人見兒子表情沉鬱,隻道是為了求學一事,安慰道:“我的兒,向學乃是件好事,母親怎能不支持你!等你父親從梁國回來,我便和他商議此事。想你父親堂堂一個卿士,還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了?況我兒本是國都學府裏最優秀的才子,就是不經你父親,也必會得到虢公的推薦!我兒放心,等你成了親,就隻管去吧!”


    孟子宣初聽心裏一悅,再聽又難過起來,原來還得先成家再放自己走!


    ******


    傍晚時分,在落日餘輝照耀下的天子都城鎬愈發顯得莊嚴闊大,一座座宏偉的祀堂,一排排整齊的房屋,一條條寬闊的道路,一棵棵旺盛的鬆柏,一個個端莊的人兒,一曲曲優美的詩樂。


    那黑衣素裹的是出入祀堂廟宇的人們,架著馬車急馳在闊道上的是為天子執事的使吏,在學堂裏邊吟詩邊起舞的是優雅的公子王孫;那在圍圃中習射的是驍勇的青年,坐在家中紡紗的是素麗的巧娘;那坐在門前慢工細做的是工坊區的藝人,在市場上叫賣的是做生意的商者;那坐在藥堂裏診病的是高尚的醫師,前往廟堂山川占星卜卦的是神秘的巫師。


    周筱青走在王都的大道上,被王都的恢弘和壯麗震懾著,不愧為天子居住的地方,如同神聖的幻境。


    “筱青,天快黑了,我們找個地方住下來吧!”叔子烈道。


    周筱青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西周時期有沒有客棧呢,問叔子烈:“有客棧嗎?”


    “當然,不然我們住大道上啊?”叔子烈笑。


    周筱青想,別看距今快三千年,這西周可比想象中的繁華發達多了,不但如此,比之現代都市更多了一種浪漫神聖之美。


    隨叔子烈拐進一條稍窄的街道,見道兩旁都是整齊的作坊,一路走去,有做陶的,做木活的,做鍾的,治練的,因為已是傍晚,他們多數都在收拾工具,準備休息了。


    “這位匠師,請問前方可有客棧?”叔子烈拉住一位剛要進屋的中年匠人道。


    “前麵不遠就是了!”那人用手向前方指了指。


    兩人謝過,繼續向前走。果然,走不多遠,看到前方一座兩層木房,上麵刻著幾個字。


    “到了!”叔子烈高興地道,“這就是客棧。”


    兩人進了客棧,一位十六七歲的小夥計上前招呼道:“兩位投宿?”


    叔子烈點點頭,取下背上的包裹,“要多少貝?”


    小夥計道:“一日兩個貝,包兩食。”


    “這麽貴?”周筱青一驚,要兩個貝!雖然她對貝的價值沒什麽概念,但他們兩人一共隻有十個貝。


    小夥計不屑地瞅了周筱青一眼,“這位公子所言差矣,想這宗周城一共才兩家客棧,那家可是要三個貝呢!”


    “給你!”叔子烈取出兩個貝塞到夥計手裏,“請給我們一個潔淨些的屋子!”


    夥計答應了,帶兩人上了樓,推開一個屋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兩人進了屋,見裏麵還算幹淨,兩張席子一張幾,牆上掛著一支竽。


    當晚,兩人隨便吃了些客棧裏的食物,不過是粥和一些素菜。吃過飯,兩人又分別到專供沐浴的屋子洗盡身上的塵土,方才在席上各占一頭合衣睡去。


    剛合上眼,周筱青就聽到一個人在說話――


    今日竟有種莫名的歡喜,那一定是你傳遞給我的對不對?是不是你決定愛我了呢?是不是你開始憐惜我了?啊天,我感到你就在我的身旁,柔柔地看著我,我們離得如此之近,我幾乎感覺到你的呼吸這樣,看著我,別走――”


    神秘男聲!周筱青睜開眼,她確定那不是夢,伸手摸摸袖袋中的寶鏡,還在那裏。寶鏡又在傳遞神秘男聲給她了,這一次的聲音十分清楚,沒有絲毫雜音,猶如響在耳畔。


    聽起來,剛才那段話象是他的夢囈,是了,一定是他在做夢,夢到仙女般的薔站在他的身旁,柔情地望著他。


    周筱青不忍再想下去,當他夢醒的時候,會是怎樣的一種失落和惆悵!


    ******


    秋天,清晨的空氣雖帶著一絲涼意,卻不妨礙窗外鳥兒們的歡唱。


    周筱青被一陣嘰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吵醒,起了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感覺騎馬帶來的身痛好了許多。她愉快地看了看窗外,向鳥兒們招了招手,又看了看湛藍的天空,“今天天氣真好!”周筱青讚道。


    叔子烈早起身了,此時,正坐在幾前凝神看著她,在他眼中,她就是下凡的仙女,他寧願早早起床,坐在旁邊欣賞她的睡姿。


    見叔子烈坐在一旁看她,周筱青愉快地和他打招呼:聽有人敲門,“請進!”


    “兩位公子,請食早飯!”夥計端了兩個托盤走進來,“昨夜睡得可好?”他殷勤地問。


    周筱青答:“很好,謝謝!”想起了什麽,叫住剛要出門的夥計,“這裏哪有賣衣服的鋪子?”


    夥計茫然地搖了搖頭,“做衣裳的鋪子倒是有,賣衣裳的沒有,”又道,“不過,公子可以到裁衣鋪走走,沒準能碰上!”


    “裁衣鋪在哪?”


    “出了客棧往南走就能看到了!”


    周筱青謝了夥計,和叔子烈一起吃早飯。


    “子烈,我們該換換衣裳了。”周筱青道,低頭看了看身上又髒又臭的黑衣。


    “是啊,一會兒就去!”叔子烈愉快地道,暗怪自己粗心,早該想到的,人家可是女孩子,穿一身又髒又醜的衣服怎麽行,隻是不知道買衣服要多少個貝,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包裹管了,就是將他押在那做苦力,也要給筱青買一身好看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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