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  冷當然是冷的,最近早晚氣溫都在零下,中午雖然在零度以上,可風呼呼的刮在臉上並不好受,脖子那裏雖然用圍巾裹緊了,可好像還是會有風鑽進來。  坐的時間久了,屁股和腳都發麻,加上摩托車上空間小,又不能經常動,紀時覺得特別難受。  當然,坐在摩托車上還是比坐中巴車好很多的,中巴車這會估計擠得站都站不了,汽油味混著一群人呼吸的味道,紀時想想都覺得難受。  他的暈車在成年之後已經好了很多,可依然不習慣中巴車裏的味道。  摩托車開了很久,終於到了外婆家那一片,再開點路很快就能到家了,紀時稍稍動了動腿,但不敢晃得太厲害,怕影響他爸騎車。  “快到了,冷吧?”車子繞了個彎,在直路上開了幾分鍾,又七拐八拐到了隔壁村,紀時鄰居家的女兒就嫁在這邊,再走一小段路,終於到了他家門口那條路。  紀爸卻沒有把紀時帶回家,而是把摩托車停在二姑家門口。  他直接喊的二姑的名字,讓二姑幫紀時把包卸下來,再進門暖一暖。  今天中午的飯是在二姑家吃的,因為等他們回去也不早了,再做飯就太餓了。  反正紀時也習慣蹭飯了,等他畢業之後也是這樣,表姐回家就去二姑家蹭飯,他回家二姑就來他家蹭飯,畢竟孩子回家家裏就能吃些好的,大人也沾光。  “冷死了吧?”二姑給紀時端了碗雞湯,“家裏還有螃蟹,泥螺和嗆蝦,還有蟶湯和鯊魚湯,本來還有歡子湯的,放時間久了,味道不行了。”  歡子也是他們這邊常見的一種海鮮,學名好像也是什麽蛤蜊,但是比正常的花蛤胖一點,方一點,燒湯很鮮,但是這個湯也分時節,天最冷的時候它其實不太肥。  “還好。”紀時咕嘟咕嘟喝完了湯,身上真的變暖了不少。  “天冷了坐摩托車是受罪呢。”二姑歎氣,“不過坐汽車也讓人吃不消。”  一談到汽車,她整張臉都揪了起來:“不行,我不能想那個,一想我就難過。”  紀時家從大姑到小姑個個暈車,二姑和他爸是最嚴重的,反正不管去哪兒,能動腳的他們就動腳,能騎車就騎車,堅決不坐汽車。  過了一會兒,門口又響起摩托車聲,他媽也回來了。  “時時這次放假放幾天?”二姑問。  “放到初八還是初九吧,不過他那個補習班初五就要去上了,在家待不了幾天。”  “那還帶這麽多作業回來,孩子不是太苦了嗎?”二姑皺著眉,“時時現在就是太拚了,不過也到了這個時候,不拚還是不行。”  “誰說不是呢?”  等人都來齊了,菜也跟著上了桌。  紀時麵對一桌菜特別眼饞,縣裏雖好,但有些菜還是自家的品質最佳,而且二姑知道他現在能吃,什麽菜都是燒的大份。  雖然早飯吃得遲,但紀時早就餓了,他大口大口地吃菜,大口扒飯,讓表姐忍不住朝他看了好幾眼:“你到底多久沒吃飯了?”  “早上吃了早飯的,不過他今天等他爸開家長會等的時間久,又開摩托車回來,肚子肯定早就餓了。”紀媽解釋道。  二姑不由又開始問家長會的事,她也給表姐開過家長會,高中三年學校開家長會的次數其實也不多,但每一次開都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紀爸忍不住把紀時這次考了班級第一的事情又說了一遍,還在飯桌上把老驢誇紀時的話都複述了,紀時全程頭埋在飯碗裏當聽不見,他爸這勁一上來一時半會就歇不了。  表姐用筷子輕輕敲了紀時一下。  見紀時不理,她又敲了紀時一下。  等紀時終於抬起頭,就看到一根大拇指豎在他眼前。  “閉嘴。”紀時忍不住了。  “紀時你不得了啊,這麽和姐姐說話。”表姐擠鼻子弄眼睛,卻又被二姑瞪了,“你從小到大考過一次第一給我不?高三的時候我還被你們班主任叫了家長。”  表姐頓時又萎了。  二姑對表姐可謂絕對統治,紀時覺得這更像是一物降一物,而且是相互作用的。  以二姑的性格,表姐那種樂天無慮的性子是來折磨她的,但反過來對表姐來說也一樣,不過她倆其實特別親密特別好,主要因為她倆性格本質上都是特別有同情心的人。  ……  紀時不知道他爸這牛要吹到什麽時候,好在飯桌上都是家裏人,他再吹也沒人會說些什麽,不過紀時很清楚,他考這個分他爸是真高興,他在田裏從年頭忙到年尾,糧食蔬菜的價格都是靠天吃飯,一年裏很少有眉頭舒展的時候。  可惜上輩子的他沒能讓他爸覺得欣慰。  他心裏隻有愧疚。  ……  回到家的第一天,紀時把書包扔到一邊,去村裏四周逛了逛,從村東兜到村西,又從村西兜到村東,他們村裏在外上學上班的都回來了,紀時在隔壁鄰居家蹭了一盤象棋,他好多年不下了,難得玩一趟。  不過他也會被人叫過去幫忙輔導作業,他們組裏上初中的小孩還挺多的,紀時剛去這家又被叫到那家,人家主要是看他閑著,要是紀時這會兒把自己關在家裏也沒人會上門找他,村組裏的高三生數得過來,誰也不好意思耽誤了別人學習。  當然,小學生就少了,他們村裏的小學生現在基本都和父母一起住在外麵,還在鎮上小學上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家裏空氣好又安靜,紀時晃蕩著任由風吹在臉上,隻覺得心情都變好了不少。  “劈啪啪啪……”  門口傳來一陣響聲,紀時出來一看,隔壁鄰居家的外孫子們正聚在一起在河壩上放炮,看紀時過來,隻笑嘻嘻地問他要不要來。  紀時也被分了一根,火一點,頓時放出火花來。  雖然還沒到除夕,不過學生都放假了,四周圍就全部都熱鬧了起來,有人在樹上爬上爬下,也有一群小孩追著到處跑,或者吊著一個麻雀晃來晃去的,紀時出於矜持沒有參加未成年人的遊戲,不過村西和他的同齡人喊他去打籃球,他立刻跑著去了。  他們村是沒有籃球場的,這種設備隻有鎮上的小學和初中才有,不過俗話說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不知誰在家門口的電線杆上裝了一個鐵圈,剛好能當籃筐用。  紀時出了一身汗,下午甚至還打了會乒乓球。  也是兩張方桌拚在一起,有球拍就能打,唯一的缺點是方桌比球台要高不少,打起球來稍微費勁了些。  紀時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紀爸和紀媽白天回家就開始打掃衛生,他也想幫忙的,被兩人趕出去玩了,等他到家,紀媽已經在灶前忙碌了。  家裏過年的菜還沒買,紀媽打算明天騎著三輪車去進貨,初二回娘家,姑姑們都會集中到紀時家,他們要把那天燒的菜準備好了。  所以紀媽和紀時打了招呼,說這兩天回來沒什麽好菜吃。  紀時一點也不介意,他在縣裏每天都吃得不錯,回來先在二姑家吃了頓大餐,根本也不用吃什麽好菜。  “你去屋裏待著,這邊鑽風,冷呢。”  紀時嘴上應著,偏偏一直賴在廚房裏不肯走。  紀媽把灶膛前的專座讓出來:“給你做,你來幫我添把火。”  “好啊。”紀時一屁股坐上泡沫墊,確實有點矮,他腿伸不直,紀媽又換了個稍微高點的凳子給他坐,“火不要太大,剛剛已經燒了陣了。”  紀時聞著廚房裏特別香:“煮的排骨湯?”  “下午就燒著了,我就不相信這次還不爛。”紀媽一副惡狠狠的表情,她別的菜都燒得很好吃,就是肉怎麽都燒不爛,紀時小時候經常挑,說她燒的肉咬不動。  “喝湯也一樣的。”  “沒事,我買的勒排,就算不爛肉也好吃。”  紀時忍不住說:“你不是說沒有好菜嗎?怎麽還煮了湯。”  “你晚上不要寫作業嗎?要動腦子的事,不吃飽了怎麽行?櫃子上頭有個裝核桃的盒子,你等會記得吃,補腦啊知道嗎?”  紀時:“……我不喜歡吃核桃。”  紀媽又強調了一遍:“補腦。”  紀時:“……”  以形補形嗎這是?不能因為核桃長得像腦袋就覺得它一定補腦啊。  不過說歸這麽說,紀時還是乖乖去櫃子裏拿了那盒核桃敲開吃了,不為別的,因為核桃真的很貴。第98章 除夕 除夕生活  回家之後,紀時以最快的速度寫完了自己的英語試卷,連帶把期末的那張考卷過了一遍,一次性寫十來張同科目的試卷,紀時都不由有些頭昏腦脹,但假期的試卷不管是難度還是變態程度都不如期末考試卷,期末那張考卷紀時光生詞就記了好幾頁。  所以在寫完英語卷之後,紀時沒有急著開啟別的科目,他背單詞去了。  在家就這點比較好,背書特別方便,想背什麽背什麽,唱歌都沒人管,在出租屋和宿舍卻多多少少要避諱一些。  這次期末的英語卷給了紀時當頭棒喝,他一直覺得自己英語挺好的,不太需要專門花時間複習,可這次一考,他發現自己遇上不會的題目也沒轍。  而且當錯題量積累到一定數量的時候,哪怕他個人比較擅長這一科,在考場上還是難免覺得恐慌。  他單詞背得很用心,抱著積累的想法,哪怕下次考試乃至高考都用不上,但積累是一個讓自己身心舒暢的過程,是屬於學習本身的快樂。  根據紀時的經驗,一般他學了一個生詞之後,總會在之後很迅速地再次見到它。  紀時捧著單詞本,從家門口晃到到屋後,口中念念有詞,就像在念經似的。  他們家院子裏原本有三棵銀杏樹,一開始被砍了兩棵,最後一棵也在他高中的時候被砍掉了,留下了光禿禿的樹樁,紀時靠著樹樁轉了一圈,沒敢在後麵跑,因為牆底下都是綠苔,踩上一腳很有可能會滑倒。  一轉眼,就到了除夕這一天。  紀爸紀媽兩人把家裏該清的清該掃的掃,連紀時房間的窗戶都擦幹淨了,不見一絲灰塵,不過他家這棟房子是幾十年前紀爸紀媽結婚的時候建的,用的還是老式的那種玻璃,現在摸著凹凸不平,就算擦幹淨了視野也不清晰。  紀時什麽忙也沒幫上,隻有在貼春聯的時候幫他爸刷了糨糊,抹在春聯邊角上,等他爸踩在凳子上貼的時候遞給他。  紀時小時候的春聯都是人手寫的,紅底黑字,上麵寫著寓意家和萬事興的句子,現在就變成紅底燙金的字了,時髦值約等於零,但是農村人喜歡,而且貼著金的確實顯得屋子亮堂一些。  紀爸從大屋貼到房間,又從房間貼到廚房。  除夕的早上還要給家裏的祖宗們燒紙,祈禱祖宗保佑,紀爸還要帶著紀時去上墳,他們村組裏基本都是姓紀的,祖墳都在村西一個角落裏,紀爸和紀時出門的時候,路上剛好在化凍,幹幹淨淨的鞋子走著走著就全沾上了泥。  一路上,他們也能遇到村裏的鄰居和本家,大家停下來閑聊會兒又很快都離開了。  紀爸和紀時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倒不是不能並排,隻是村裏的小路太窄,兩個人一人走在路中間的話,另一個就要掉到河溝裏去了。  最近沒怎麽下雨,河溝裏也沒水,河壩上都是之前扔上去的枯枝,反而是雜草長得最凶猛,把路都給占住了。  紀爸會在路上聊聊他最近看的新聞,還有村裏最近發生的神奇的事情,讓紀時去猜誰做了什麽。  紀時小時候還是能猜到的,現在和村裏人接觸少了,很多人他都忘記對方叫什麽了,自然什麽也不知道,紀爸這個時候就會笑眯眯地給他揭曉答案。  上墳的時候走的是一條路,回家了就必須走另一條路,他們一般是從家東頭的那條路往北走,再從二姑家旁邊那條路回去,回去的時候,二姑父也剛好上墳回來,和紀爸紀時打了個招呼,紀爸讓紀時先回家,等回過家了再去二姑家玩。  這是他們這的傳統,也是規矩,紀爸他們這一代始終認真遵守著。  回到家之後,紀媽也已經把粉炒好飯煮好,他們就吃這個做早飯,這也是習俗,炒粉也不是一般人印象中賣的粉絲或者粉條,而是大塊的粉塊,和韭菜一起炒著吃特別香,紀時也嚐不出那是什麽做的粉,感覺有點像集市上賣的涼粉的味道。  “吃過飯你再去看看大棚。”紀媽提醒紀爸,“下午你也別上桌子,別人喊了都別去,家裏還有事要你弄。”  “過年了他們家裏沒事做嗎,還擺桌子?”紀時好奇道。  “幾個人一喊桌子不就搭起來了嗎?咱們這邊閑人又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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