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裳臉上露出淡淡的歉意,微笑著說道,“莊兄對這小丫頭倒是關心的緊,如此也好,釵兒妹妹本也不該牽扯入此事,不過莊兄既然表明了態度,不肯合作,那雪裳也隻好得罪了。”


    華彩衣寒聲說道,“公子,與你敵對實非彩衣本意,若是你此刻回心轉意,還來得及。”


    這話聽在裴雪裳耳裏是在勸說莊周束手就擒,莊周卻知華彩衣是要自己和她聯手製服裴雪裳,履行在密林中的要約,莊周自知裴雪裳和華彩衣兩人都不過較自己略遜而已,兼之素衣軒兩千年積累,奇功秘法層出不窮,若是兩人聯手,自己絕無勝算,不由心中一動,但不過一瞬間而已,他已是下定了決心。


    當下莊周冷冷一笑,右手握拳平平伸出,強大的力量在胳膊處流淌而過,淡然說道,“莊周雖然不過是個初入門的修者,卻也知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絕不想有什麽人來主宰自己的命運,若是連這點堅持也沒有,還談什麽修道。”


    他這話卻是借華彩衣先前所說修真者須得有大恒心大毅力而來的,為的自然是讓華彩衣明白自己的心念,卻又有所不同,華彩衣所言,是對仙道的執著,莊周所重的,卻是對自我的肯定,兩者的出發點已是截然不同。


    望著莊周高大的背影,華彩衣眼中閃過一絲迷醉,不由幽幽一歎,“公子實在是迫彩衣太甚,彩衣也是無可奈何,隻怕就要對公子不利。”


    裴雪裳望著兩人情狀,已是心中暗暗警惕,華彩衣和莊周之間稱呼曖昧,她本以為是華彩衣定然也是見過莊周,以華彩衣的手段,要瞞過自己的眼睛還是很容易的,然而華彩衣的失態卻讓她猛地驚覺此刻兩人關係似乎有些超出自己的想象之外,隻怕兩人之間另有什麽不妥之處。


    她唯恐又生變數,再不敢拖延下去,當下仰首一聲清嘯,纖巧如玉的十根手指便好似一朵蓮花重重盛開,淡淡的光暈仿若漣漪般一圈圈的往四周散去,消失在遠處。


    莊周望著那重重疊疊的光暈,不由暗歎一聲,心知已經失去了最佳的出手機會,裴雪裳已經做好了防備,再要突破,顯然不是片刻間可以辦到的,他已經聽到素衣軒各處都響起嘯聲,彼此呼應,迅速向此處趕來,知是素衣軒的其他高手正在趕來,他自忖對付裴雪裳和華彩衣兩人已是力有不逮,真要被這群高手合圍上的話,隻怕真的是要死路一條了。


    當下再不敢停留,閃電般的往旁邊掠去,準備在素衣軒的高手合圍之前找出一條生路,逃之夭夭,莊周暗想素衣軒便是高手再多,隻要逃出軒外,卻又有何可懼之處,到時候天大地大,還不是任自己自在逍遙。


    他身形如電,電光火石間已是竄出老遠,然則華彩衣便好似一朵青雲一般,毫不著力,粘在他的身後,莊周逃得雖快,卻不能將她拉下,兩人前後相距仍是四五米距離,華彩衣一時間卻也趕他不上。


    裴雪裳躍至高處,以嘯聲指揮素衣軒中其餘人等對莊周圍追堵截,其餘人等也是呼嘯相應,隨著裴雪裳的嘯聲改變方向,素衣軒人多勢眾,莊周雖然拚命的竄來竄去,卻是逃不出眾人的包圍圈,好幾次都被人堵上,莊周略一出手試探,已知這些入門弟子雖然較之自己還有不小差距,但功底卻是紮實無比,絕不是可以立刻擒下的,後麵又有華彩衣緊追不放,隻好見有人在前便遠遠躲開。


    他越跑越是惱火,暗想這些人若是單獨出手,無一是自己對手,可一旦幾十個人一起出來,自己卻除了逃命之外絕無辦法。


    莊周身法全然是自悟而來,自從他破而後立後,元力對元氣的敏感日益顯現,已是漸入入微之境,莊周借此之助,才能由鍾毓秀施展的禁製中悟出相似的法門來,他身法本是狂風一般,隻講速度,征兆極大,後來卻是空靈浩淼,不著痕跡,但他自然不會以此為滿足。


    左擎蒼做為他的假想敵,一天怎麽也要想上百八十次的,戮神訣精微奧妙,自然不能一看就會,但相似的功能卻被他琢磨出來幾個,一個便是當日左擎蒼施展的空氣枷鎖,其實不過是強行的凝結空氣而已,莊周境界已是足夠,又有對元氣無比精微的把握,試上幾次已是掌握其中竅門,另一個卻是當日左擎蒼的身法,似乎是從動物的舉動中學來,一舉一動全憑本能,然而身法卻是快的不可思議,莊周反複試驗,這才略為掌握其中奧妙,依靠身體各個部位對空氣的抵消,在保持高速的同時還能將破風聲減至微不可聞。


    素衣軒弟子雖眾,但除了裴雪裳和華彩衣其餘人中並無真正可以威脅到他的,莊周原想華彩衣既然跟在自己身後許久,自己的身法已是被瞧得一清二楚,早無什麽秘密可言,因此有心換用這新的身法來擺脫華彩衣,卻不想華彩衣對素衣軒內建築的熟悉卻又哪裏是他可比的,他雖是竄來竄去,卻是除了把自己搞得有些頭暈外,根本無法擺脫華彩衣的追蹤,好幾次倒是被華彩衣追近不少。


    莊周不由長歎一聲,心知若是再不動手隻怕是別想逃出這素衣軒了,他對素衣軒終究是有愧,因此一直不肯下狠手,起先倒是打的劫持人質的想法,奈何卻又猶豫裴雪裳和華彩衣兩人中不知哪個比較合適做為目標,不說兩人實力和自己相差無幾,便是真的劫持在手,卻也要提防另一人乘機下殺手,待到裴雪裳出手時,卻是已經先機盡失。


    莊周反手一拳轟出,華彩衣本是緊追其後,眼見他拳力仿若萬斤巨錘一般平平壓來,竟是避無可避,隻得輕點腳尖,借著拳勁飄然後退,卻也心中一喜,莊周不再借著亭台樓閣逃竄躲避,終於正麵硬抗,卻是正合她的心意。


    華彩衣眼中殺機湧動,舉手一招,噌的一聲無色神劍自動跳出,躍到她的手上,體內磅礴的氣勁灌入劍中,無色神劍陡地亮起,便好似一輪金黃大日陡地顯身人間,五色華光狂暴噴灑,耀眼欲盲。


    莊周雙眼微眯,隻覺入目處俱是青紅黃白黑五色光華,華彩衣隱身於後,竟是已經失去身影,暗想這無色神劍當真是名不副實,若是叫做五色神劍倒還差不多,卻也不敢多想,全神貫注,捕捉華彩衣接下來的動作,但是千萬點光華中,那一點鋥亮的劍尖卻又如何分辨的出來。


    卻覺胸前不遠處陡地一股殺氣驚濤駭浪般的襲來,直透骨髓,全身冰涼無比,但莊周卻也借此反應過來,閃電般的讓過那波殺氣。


    莊周雖是閃過那波殺氣,卻也心下暗驚,隻覺若是華彩衣不發出這波殺氣,自己此刻隻怕已經被利劍穿心,莫非華彩衣是對自己手下留情,這時莊周已經略為適應那五色光芒,而且隨著殺氣暴漲,五色華光漸淡,已是可以視物。


    卻見華彩衣眼神冰冷,也是頗為氣惱,莊周忽的醒悟過來,不是華彩衣手下留情,而是她功力不足,還無法完全駕馭此劍之故,那五色華光狂暴無比,分明有些並不受華彩衣控製,那殺氣本是內斂,忽然爆發開來,想來也是此故,隻是不知當年神尼慈航到底殺過多少妖魔,劍上的殺氣,當真是讓人驚心動魄,雖隻是擦過,卻也讓莊周驚出一身冷汗。


    華彩衣眼看無法控製劍上殺氣,索性拚命催動無色神劍,狂暴的殺氣暴射而出,四周花草紛紛枯萎,莊周眼看華彩衣氣勢如此之盛,再不敢遲疑,大喝一聲,又是一拳轟出,滾滾驚雷劃破長空,仿若千萬戰車奔馳而過,百十道水桶粗的電光從雲叢中劈下,所中地麵頓時龜裂開來,無數條長蛇一般的裂紋四散開來,所過之處亭台樓閣紛紛崩塌倒下,氣勢之雄壯,更要勝出三分。


    然而華彩衣借無色神劍之助,戰力飆升,無色神劍在華彩衣催動之下,便似大日當空,普照萬裏,所過之處,直如摧枯拉朽一般,天雷罡風頓時崩散,根本無法阻擋分毫。


    莊周震驚的發現,華彩衣的功力雖然不如自己,若論戰力卻是強上自己近一倍,天罡雷電雖然威力巨大,但是控製不佳,威力分散了許多,因此攻擊反而不如華彩衣來得有效,瑤光劍訣下,道道劍芒暴射而出,仿佛鋼針穿過紗帛,莊周的護體罡氣竟然欲阻無力。


    莊周此刻法武齊出,實是已經開動所能發動的最大戰力,但卻絲毫不能阻擋華彩衣的攻勢,莊周心知問題出在無色神劍上,但是倉促間卻又哪裏找得到可以抗衡無色神劍的兵器,他聽得四周素衣軒的高手已是撲近,危急時刻,神智更加冷靜。


    大喝一聲,將天空正在撲下的幾道雷光引向華彩衣,乘著華彩衣格檔之時,他輕點足尖,整個人仿若浮雲一般輕飄飄的飛起,隨著山間罡風,飄然而上。


    四周趕至的素衣軒高手頓時傻眼,望著數十米高處的莊周頓生無力之感,若是一竄而上數十米這裏有不少人可以做到,但若是像莊周這般隨意飄浮卻是無人能夠做到,而且眾人戰力俱是不如莊周,若是傻傻的上去不過是被人當作靶子罷了,幾十名女子互相麵麵相覷,自覺無法可想,紛紛看向裴雪裳和華彩衣兩人。


    眾女之中裴華兩人地位最高,也唯有這兩人可以勉強飄浮於空中,若想擒下莊周,卻也隻能看這兩人了。


    裴雪裳微抿嘴角,寒聲說道,“跟在下麵,且看他能跑到哪去。”


    華彩衣也是臉色鐵青,望著高高在上的莊周,狠狠的擺了擺手中的長劍,數十道劍芒暴射而上,靠近莊周時他隻是略為一閃便讓過其中大部分,剩下的也被他隨意打散。


    眾女心中都泛起無奈之感,心知裴雪裳所言絕對正確,能夠在空氣中飄浮不墜,少說也要結丹頂層的功力,莊周的實力實在是大出她們的意料,裴雪裳和華彩衣雖然可以支持片刻,但無論是時間還是靈活性上都大受限製,貿然衝上顯然是不合適的,故而莊周雖然速度不快,但她們卻是毫無辦法,現在也隻有看莊周能夠撐到什麽時候,隻要他沒有逃出素衣軒的外圍禁製,總有力竭落地的時候。


    看著腳下眾女神態各異的樣子,莊周直欲大笑三聲,明白自己之前又是被華彩衣導入了思維的誤區,華彩衣輕身術雖然不弱,但和自己也就在伯仲之間,要想緊跟自己身後還瞞過自己的耳目卻是絕無可能,之前密林中她所言從別院中便跟上自己,更可能的還是自己出來時被她發現,而後又判斷出了自己行走的方向,先走一步,這才讓自己疑神疑鬼,至於收斂氣息,能夠將無色神劍如此磅礴的殺氣掩飾的無影無蹤,要隱藏一個人的氣息實在是太容易了,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和自己同等級的高手。


    這種話中句句是真,卻並非事實真相,倒比七分真三分假更來得可惡。


    當下大笑一聲,“雪裳,彩衣,我這就去了,待到顏軒主出關之時,還請上稟一聲,這些日子承蒙照顧,徐某人感激不盡,將來必有所報,至於隱藏自身武功之事,實是無心之過,我對素衣軒隻有感激崇敬之心,卻無半分歹意,還望顏軒主明察,慈悲為懷,不再追究,我這就去了,諸位各自請回,就不用相送了。”


    當下隨著山風搖搖擺擺的往外圍結界所在飄去,下麵素衣軒諸人聽得莊周如此說,先是大怒,而後竟是各個麵泛笑容,跟在莊周身後不遠處,眼看著他往結界飛去。


    莊周不由心中暗暗警惕,心想莫非這外圍結界還有古怪,想起裴雪裳將這結界說得神奇無比,華彩衣也說過素衣軒自成立來,似乎隻有自己從闖入過,他進來是全憑本能,究竟該如何做早已經忘記,此刻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待到靠近結界,莊周揚手一拳轟出,元力收斂如錐,狠狠的刺在上麵,原本看去空無一物的地方便如水麵一般,出現了幾個小小的漣漪,轉眼間便消失不見,直把莊周驚的目瞪口呆,他想了想,又用天罡雷電相試,這回漣漪稍大,但也不過傳出幾米便消失不見。


    莊周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恐怖,實在是太恐怖了,難道這才是上古仙人的實力,自己全力出手,對這結界竟然毫無影響,那這個結界如果全力發動,威力到底是如何的不可思議。


    下麵眾女看莊周出醜,頓時笑聲一片,眼看著莊周高高在上卻無能為力,她們本是頗為不忿,此刻得了機會,如何肯放過,幸而素衣軒傳承極嚴,諸女雖是低低淺笑,卻也沒有出聲嘲諷,更有幾個隻是張嘴一笑,便覺不妥,慌忙用手掩嘴,又有緊緊抿著嘴唇,臉上卻是笑意盎然的,然而莊周離她們也不過數十米距離,以他的耳力,便是一隻螞蟻爬動也能聽得清清楚楚,諸女雖是低聲淺笑,卻是一絲不漏的傳入他的耳中,不由臉上微紅。


    笑了片刻,裴雪裳終是開口說道,“莊兄,你就不用再試了,這結界是上古仙人所留,威力無窮,絕不是你目下的水準可以強行打開的,而且這個結界隻在靠近地麵處留有一處出口,你要出去,還是先下地來吧。”


    望了望四周諸女,裴雪裳柔聲說道,“莊兄你修為雖高,卻又如何敵得過在場眾人,還是先下地來,隻要莊兄不再抵抗,雪裳先前承諾依然有效。”


    她眼神中閃著渴盼希冀的光芒,若是一般人定然以為她是在全心為自己考慮,然則莊周卻再不敢相信,雖則裴雪裳還沒有表現出什麽惡處來,但有了鍾毓秀和華彩衣這兩個喜歡誤導他人的榜樣,莊周卻是再不敢相信裴雪裳,一個很簡單的推理,鍾毓秀和華彩衣兩人如此狡猾,能夠和這兩個人為伍,自然也不能太差才是,否則心宗早已經被吞掉,卻又如何輪得到做素衣軒的掌軒一脈。


    更可怖的是,如果一旦束手就擒,真的像釵兒所說那樣被毀去修為,可就悔之晚矣,莊周此次功力恢複,可以說也是頗為僥幸,他自己仍有些莫名其妙,故而絕不敢再輕易嚐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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