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道:“你要是擔心你兒子被禽獸指染,可以把他帶上。”  言卿隻是隨口一提,沒想到陸盟居然真的帶上了陸小胖。言卿抱著不得誌,往那邊看一眼,陸小胖就臉色煞白、兩腿發抖。  為了不被他看上,陸小胖專門學習了當年十方城眾人的風格,胭脂水粉一重一重,紅配綠賊喜慶。頗有當年言卿出行,滿街無論男女老少都濃妝豔抹、“彩衣娛親”的架勢。  言卿嫌辣眼睛沒有再多看,徑直坐上了翼鳥。  翼鳥是魔域常用的一種通行工具,翅膀非常大,扇雲動風、瞬息千裏。  言卿並沒有在腐水城待多久,他對魔域的地形和每座城池都了如指掌。在他的地盤上,不是很怕秦家。除此之外,言卿的魂絲對於百城城主而言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脅。  畢竟這一百位城主,有一半是魔種。  言卿跟謝識衣重逢是在燼城。相逢的場景也挺有意思,他乘著翼鳥,風塵仆仆地降落在素以“荒淫”著稱的燼城門前,而謝識衣一邊擦去劍上的血一邊從裏麵走出。  陸盟覺得眼前的人眼熟,但是他老眼昏花一時間也沒想起來是誰。陸盟看到謝識衣來者不善一身殺戮,趕忙護在了言卿身前。  “來者何人!竟然膽敢在少城主麵前放肆!站住!”  言卿嫌他擋住自己視線,揪著他衣領把他甩到一邊,瀟瀟灑灑從翼鳥上跳了下去。  “滾開。”  陸盟在後麵叫苦連天,忠心耿耿:“哎喲少城主小心,這人來勢洶洶,一看就很危險啊,少城主您別過去!”  言卿朝謝識衣跑過去,他腕上的紅絲與墨發飛揚,像是昏暗天地間唯一的色彩。  謝識衣見他走過來,也停下腳步,將鋒利冰冷的不悔劍收起。  言卿衝過去,抱住他的腰,唇角高高揚起:“夫人,我來遲了。”  謝識衣漆黑清寒的眼眸染上點笑意,平靜道:“嗯,確實有點遲,有什麽懲罰嗎?”  言卿說:“等下再說。”  陸盟趴在翼鳥上後麵人看傻了,聽到言卿的“夫人”兩個字表情不亞於五雷轟頂。他旁邊又湊出一張臉上,紅紅青青正是陸小胖。  陸小胖揪著翼鳥脖子上的毛發,同樣震驚:“這人就是少城主夫人?!”  陸盟臉色發灰:“對啊。”  陸小胖一個激動直接把鳥毛給揪了下來:“靠!爹,我看少城主和少夫人感情好得很啊,少城主說不定真要為夫人守身如玉。”陸小胖這回真的是被感動到了,涕淚連連:“這是什麽愛情啊,嗚嗚嗚這也太感人了吧。爹,我要守護他們的愛情一輩子!”  陸盟心想可不是嘛、有了少城主夫人,言卿就再也不會殘害他人了。他悻悻然:“是啊,少城主有歸宿我也開心。”  如果十方城還在的話,守護少城主“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應該是每個居民發自肺腑想要做的事。為了少城主的愛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言卿之前在魔域的一百年身邊沒一個親近下屬,因為他知道“衷心”這兩個字在魔域就是個笑話。所以他根本沒理會陸家父子心裏彎彎繞繞,隻是跟謝識衣說明白自己的計劃。  “幺幺,我們不能按梅城給的路走,容易打草驚蛇。”  “我想走另一條路去梅城。”  魔域並不是一個秩序森嚴的地方,魔域百城各自稱王,不會像上重天一樣出了點變故就快速層層上報。故意隱瞞、可以遮掩、拖延時間的事,魔域中人沒少做。大概隻有在對抗上重天進攻時,魔域眾人才會齊心協力。  “這次可能我們又要走一遍萬鬼窟了。”  在萬鬼窟東境的淵城,言卿重新見到了七公公。  七公公是和淵城城主一起見他的。  這兩人上來就先表演了一場撕心裂肺的忠仆落淚,恨不得把心掏出來來表達敬仰思慕之情,把謝識衣看得低笑出聲。  “……”  言卿一個人的時候把他們當猴子看,現在現場有了謝識衣多多少少覺得羞恥,讓他們直接滾。  七公公在走之前,還上趕著邀功,說在他不在的這幾個時辰他又翻譯好了一本書,當著謝識衣的麵說的,順便把那書交給了謝識衣,擠眉弄眼殷勤道:“少夫人。少城主研習床術那麽久,對您的寵愛日月可鑒啊——不過不能少城主一人努力啊,也請您多多擔待。”  言卿:“……”  謝識衣伸手接過那本春宮圖,從從容容說:“好。”  言卿遲早要把七公公這個蠢貨掐死。  淵城城主要先幫忙處理完萬鬼窟前梅城的眼線,所以他們暫時在淵城呆了一晚上。  燭火惶惶照著白骨大殿,寢室內,言卿直接把那本書搶了過來,說:“不許看!”  謝識衣似笑非笑說:“隻準你看不準我看?少城主,你未免過於霸道。”  言卿惱羞成怒:“你別聽那老太監瞎說,魔域的一百年我名聲就是被他搞沒的,他又在誣陷我!”  謝識衣:“嗯,你在魔域的名聲確實挺差的。”  言卿一愣,忽然想到謝識衣是從燼城劍尖染血殺出來的,馬上神色一變、小心翼翼問:“你、你在燼城聽到了什麽?”  謝識衣:“聽到了一些關於你的傳言。”  言卿:“……”  謝識衣眼眸帶笑,戲謔說:“怪不得你指責我在上重天不夠親民。”  他俯下身,修長微涼的手指輕輕碰著言卿的臉,道:“原來十方城無論男女老少,當年都心驚膽戰,生怕被你這個‘親民’的少城主帶進紅蓮之榭啊。”  言卿被他視線看的頭皮發麻。  謝識衣又把目光落到他手裏的書上,說:“怎麽,一百年與民同樂還不夠你研習的嗎。”  言卿說:“你聽我解釋!”  謝識衣非常理智:“嗯,解釋吧。”  言卿:“……”真要他解釋言卿又解釋不出什麽來了。他縱容七公公敗壞他名聲,一個原因是懶得搭理,另一個原因就是覺得與其讓那些人纏上他,不如讓他們都怕他。  言卿心想真晦氣。  謝識衣看他的表情,忍笑說:“少城主,看了那麽多書,不試試嗎?”  言卿還在絞盡腦汁怎麽推鍋呢,沒想到謝識衣居然就這麽轉移了話題,還主動邀請。  他一下子被這個喜訊砸暈了頭,眨眨眼,強忍喜悅,頗有點欲拒還迎的味道:“試試?現在嗎?”  謝識衣的手往下落到了言卿的衣襟上,垂下眸,笑說:“嗯,我說過我陪你練的。”  言卿一下子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轟的一下臉紅了!  他隨便把書一丟,站起身來:“稍等,我先去洗個澡。”  謝識衣笑意微斂,輕描淡寫收回手,重新拿起被言卿隨便丟掉的書。  言卿火急火燎找到了七公公。  “快快快,給我準備點東西!”  七公公一頭霧水捏著拂塵:“啥?”  言卿說:“你腦子那麽齷齪,還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嗎?”  七公公看著少城主這別扭的青澀反應,快速了悟。  他到底是個“忠仆”,還是很快給言卿找來了不少東西。  言卿猶豫半天,最後隻拿走了一瓶叫“金風玉露膏”的東西。  七公公恨鐵不成鋼:“少城主,這羽毛也是好東西啊,上麵的藥烈得很。您若是第一次不想弄傷少夫人,可以試試這個。”  言卿古怪地看他一眼,不自在道:“真的?”  七公公:“當真當真,老奴還能騙你不成!”  言卿在洗澡的時候,丹田內靈氣一直在躁動,燒著他血液,一閉上眼全都是不健康的思想。  對於修士來說,一次閉關便是好幾十年,所以兩百歲聽起來長久但是並不漫長。  他現在血氣方剛,最易動情。  把自己頭栽進水裏稍微清醒後,言卿把頭發抓至撓頭,甩了甩發上的水珠,壓著唇角的笑意,隨便了件黑色的寢衣穿上。  宮殿裏有暖玉石,燭火把天壁都暈染成溫柔的橘黃色。言卿赤著足走進寢殿,看著謝識衣雪衣曳地,坐在桌案邊看書。一下子心裏就有無限柔情升起。  他告訴自己不能急色,於是沉下心走了過去,坐到了謝識衣的身邊。  “幺幺,我先給你看一個東西。”  言卿盤腿坐著,動作很隨意。但他身上還帶著潮氣,幾縷帶水的黑發蜿蜒在他肩上,沿著鎖骨沒入胸膛,格外誘人。他皮膚白,墨發黑衣,於是所有的紅都像是驚豔的一筆。  言卿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鈴鐺來,鈴鐺早就舊了,帶著斑駁鏽跡。他拿著鈴鐺晃了晃,笑著說:“你聽。”  生鏽的鈴鐺音色其實並不好聽,好像裹挾著歲月一重又一重的淤  泥。但是謝識衣聽得很認真。  言卿道:“當年十方城出事,我的紅蓮之榭也被人洗劫一空。這鈴鐺還是我從陸盟手裏重新拿回來的。他們都以為我專門掛在寢殿簷角的東西,是什麽通天神器,能夠隔絕淮明子神識的那種。”  “但他們都猜錯了。”  言卿舉起鈴鐺又搖了搖:“這就是我擺來當裝飾用的。”  言卿勾起唇角。  “我之前問過你,有沒有覺得回廊上頭骨相撞的聲音熟悉,你說不熟悉。現在呢,看到這個能想起來吧。”  謝識衣沉默不言,卻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  言卿心中暗喜,計劃通。  “想起來了吧,十五歲那年我們住的院子。”  他刻意拉近兩人的距離,讓曖昧繾綣的氛圍更為濃鬱。  把鈴鐺放到地上,然後一隻手捧住謝識衣的臉,鼻尖幾乎相觸,言卿眼裏的光幾乎是誌在必得。  “幺幺,登仙閣驚鴻十五年,我就開始喜歡你了。”  “魔域的一百年我一直在想你,想得快瘋了。”  “真好,現在這樣,我也算此生無憾。”  他說完,彎了彎眼,便認真地吻了上去。  第一次接吻的時候還有些局促,現在言卿已經有了經驗,決定要自己主導一次。  可是他剛一碰上謝識衣的唇就像笑,忍不住想笑。  像是心裏灌滿了蜜糖,什麽都不用做,光是貼近謝識衣,想到自己現在在做的事就覺得很開心……很開心。  他小獸般地先用舌頭舔了舔唇縫,卻遲遲沒做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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