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個庸醫弄瞎了?!天樞震驚得魂都要飛到天外。  謝識衣沒有理他,開口:“過來。南澤州的事,我跟你說。”  這話是對言卿說的。  言卿麵無表情:“哪能呢,我哪有那個資格麻煩仙尊。”  謝識衣轉身離去:“不麻煩。”  言卿暗自咬牙,陰著臉跟了上去。  天樞一個人原地風化。  謝應的身份太特殊,性格又太難測。所以他總是先入為主,覺得謝應哪怕答應婚事,也不會在意。  他能夠和宗門交代此事就已經是大幸,壓根沒敢想謝應會真的對這個回春派的散修有感情。  可是,無論是讓那人近身、還是答應婚事,贈出血玉珠。每一件事都全j顛覆他對謝應的認知。  好像那個遙遠、高不可攀的身影從神壇一步一步走下來。  天樞感覺暈頭轉向,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  南澤州的事問謝應……那確實什麽都能有答案。  “謝識衣,你到底瞎沒瞎?”言卿在後麵,不斷探頭去看他。  謝識衣平靜反問:“你覺得呢?”  言卿:“……我覺得你沒瞎。”  謝識衣笑了下:“你可以把你的線伸進自己眼睛試試。”  ——最清晰平靜的話,最嘲弄戲謔的語氣。  言卿:“……”他真是太太太熟悉謝識衣這脾氣了,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謝識衣是化神期修士,神識五感早已至臻,但言卿用的是魂絲,魔神之物,鬼知道有沒有什麽限製神識的副作用。  言卿認命了,自己惹的禍還是要負責,於是他在後麵喋喋不休,陰陽怪氣。  “仙尊你現在瞎了,看得見路嗎?”  “仙尊你知道往哪兒走嗎?”  “仙尊你分得清左右嗎?”  “仙尊要吃飯睡覺嗎?”他說完立刻諷刺說:“哦,仙尊已經辟穀,修為高深,不需要睡覺。”  “那仙尊你要洗澡嗎?”  “仙尊你沐浴要人伺候嗎?”  他邊走邊說,毫無顧忌。  雲舟上的仙盟弟子:“……”  渡微仙尊神識強大,眼睛被魂絲弄傷,也依舊能識人、認路。除卻看不見細微的東西,跟往日沒什麽區別。畢竟謝識衣又不需要吃飯又不需要睡覺,除了言卿也沒人有那個膽量湊到他麵前。  言卿說的口都幹了,發現謝識衣把他當空氣,非常驚奇:“謝識衣你脾氣變好了啊,擱以前,早就給我下禁言咒了吧。”  謝識衣玉般的手指推開一扇門,漠j道:“因為以你現在的修為,我對你出手,就不是禁言,是讓你直接成為啞巴。”  言卿:“……”哦!!他發誓他一定要盡快恢複修為,不受這種侮辱。  言卿隨著他一起進去,漠j說:“挺好的,到時候我們一瞎一啞。”  雲舟內部的布置簡單,一桌一塌,但是處處都能看出精細和華貴。  白色煙霧漫過一塵不染的天壁。  謝識衣漫不經心問道:“你對浮花門的事很感興趣?”  言卿道:“沒有啊,天樞跟我講到那裏,我順口問下去而已。”  謝識衣點點頭。  言卿又問:“他還跟我講了青雲大會。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你們大費周章搞這個東西,第一名有獎勵嗎?你之前的是什麽?”  謝識衣淡淡道:“忘了。”  言卿難以置信:“忘了?”  謝識衣:“嗯。”  言卿心癢難耐,催促:“你快給我想想。”  謝識衣沉默了片刻,才開口:“百年前的我忘了,但是這一次青雲榜第一的獎勵,是瑤光琴。”  言卿念了下名字:“瑤光琴?”  他怎麽覺得那麽熟悉呢?很快言卿就反應過來:“……玄階的窺魘仙器。”  謝識衣不甚在意:“嗯。”  這一次換言卿沉默了。  謝識衣確實是可以不在意。他手中就有千燈盞。哪怕瑤光琴在外人眼中是怎樣千金難求的仙器,對謝識衣也不值一提。  可是言卿卻不能不在意。  畢竟他重生回來第一件,就是大費周章去找碧雲鏡,為了……看看自己。  他並不認為上輩子存在自己腦海中的魔神是“魘”。  那不是魔神的詛咒,那就是魔神本身。  魔神很少跟他說話,但一經出現,必j是在他心性不穩的時候。遠古大魔非男非女、雌雄一體,說話也是詭異恐怖的。  有時是嫵媚的女聲似斑斕毒蛇;有時是沙啞的男聲如蒼蒼老者。祂會溫柔的、耐心的,引導言卿拿起魂絲,去殺戮,去血洗所過之處。  魔神留給言卿的最後一句話,才撕破這種親和的表象,帶了點尖銳之意。  “言卿,你擺脫不了我的。”  “每個人心裏都住著魘,就像影子一樣,永生永世無法逃離。”  “我們總會再見的。”  言卿斂去眼裏的戾氣,再抬頭時,非常ザ希骸靶皇兌攏我想參加青雲大會。”  謝識衣不為所動,平靜問:“為什麽?”  言卿理所當j:“湊個熱鬧啊。我來南澤州剛好趕上青雲大會,這難道不是老天讓我去大放光彩嗎?”  謝識衣眼睛被白綾覆蓋,但是從微皺的眉和緊抿的唇,言卿還是能察覺到那種冷淡的拒絕和不讚同。  謝識衣說:“你現在的修為,參加不了。”  言卿:“……”  言卿:“那你們忘情宗有什麽靈氣充沛的山峰嗎?我努力努力修行。”  謝識衣手指落在桌上,語氣平淡:“有。你跟我回玉清峰。”  言卿:“行吧。”言卿又道:“你說對了,我昨晚就該好好休息的,我現在在雲舟上困得要死。”  煉氣期的身體真的很麻煩。  言卿在趴下睡覺前,低頭的一刻看到了腕上的紅線。殷紅色,深得猶如鮮血凝結,襯得他手腕森白。  沉默片刻,言卿抬起頭來問了最後一個問題,聲音很輕。  “謝識衣,你覺得‘魘’是什麽?”  上重天,敢問謝識衣這個問題的,他怕是第一人。  魘是什麽。  是魔神的詛咒。  是人人得誅的邪物。  謝識衣語氣淡若清煙,道:“是惡。”第20章 不悔(六)  言卿喃喃:“是嗎?”  其實在他的認知裏,魘更像是一種病毒,一種寄生蟲。等它蘇醒發作,就會讓被寄生的人變成隻知殺戮的怪物。這是來自上古魔神無解的詛咒,隻能誅殺。  可從謝識衣嘴裏聽到“惡”。  言卿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魔神死前對他說的那句話。  ——魘是永生永世無法逃離的影子。  所以真的是寄生那麽簡單嗎?  謝識衣似乎不是太願意聊這方麵的事,轉移話題道:“你確定不休息嗎?忘情宗門前有一條長階,不得坐雲舟、不得禦劍,隻能步行。”  言卿:“……”言卿又萎了,嫌棄了一通現在自己的練氣修為後,開始嫌棄忘情宗:“你們忘情宗怎麽屁事那麽多。”  謝識衣不理他,淡淡道:“你還有三個時辰。”  “哦。”  言卿趕緊趴下,他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了,一想到還要走忘情宗那見鬼的路就頭痛。隔著一方玉案,言卿靠在手臂上隻能隔著清煙,看見謝識衣垂下的衣袖。雪白的魄絲暗轉流光,常年握不悔劍的手,冷若冰玉。  言卿沒說話,閉上眼,將所有的表情和情緒都隱於黑暗中。  紫金洲三家,四百八十寺,這些東西謝識衣隻是簡單地跟他提了一下,可是以謝識衣現在身處的位置,能被他單獨提出來的,必然都是難以撼動的龐然大物。  紫金洲秦家還與十方城有聯係。  雖然十方城毀滅在大火中,但魔域城池林立、惡徒橫行,總有新的主城建立。  ——秦家,到底要幹什麽?  雲舟到達南澤州上空,剛好費時一整天。言卿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雲像是被火燒一樣,殷紅如血。他靠在桌上,從窗邊看去,能看到南澤州煙波浩渺、一望無際。上麵的山峰島嶼星羅棋布,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霧裏。  那霧是靈氣濃鬱至極所化,隻是一眼,水光山色仙鶴長鳴,叫人仿佛靈魂都被洗淨般清透。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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