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房間裏的場景慘不忍睹,我的身體不知被折磨成了什麽樣子。


    阿雷敏進入我的時候,毫不留情,我想,他有什麽資格擁有那樣的眼神呢?


    孤注一擲的絕望,深入穀底的悲痛。


    我與他,到底誰更可悲一些?


    ……


    這一天,阿雷敏告訴我,下次他回來的時候,會帶我出去——去那間他很早以前就在準備的手術室。


    我隻是輕輕地掙了一下他拉住我的手,我看向他的眼睛,他與我一樣,麵色蒼黃,形如枯槁。


    他吻了吻我的眼睛,“會好的,會好的……我們會幸福的。”


    我望著臨近天花板的渺小窗口,這究竟是第幾天了?


    阿雷敏,你這是何必呢?


    他總以為痛苦的日子會有盡頭,他向著他理想的方向前進,目中無人、義無反顧。


    在這一點,他與伊萊挺像的,隻是少了點溫柔,多了份孤傲,讓人覺得他從不需同情,因為他從不顧及他人。


    阿雷敏走後,我走到浴室,為自己放了一缸熱水,打算泡個澡。


    洗幹淨後,又放了一缸子幹淨的熱水,而後用手銬,開始磨自己的脈搏。


    血剛開始是滲,後變成流,最後便是湧。


    我低頭看著流血的腕部,身體逐漸冰涼,後又漸漸意識到——還不夠。


    我將浴室的門把砸爛,用豁口用力地劃。


    我又一次泡進血池裏,望著滿室的水氣,想:


    我還是沒有找到治阿雷敏的辦法。


    第144章 part.144 突發狀況


    聞著消毒水的氣味,我睜開眼,凝望著天花板,隨後才緩緩反應過來——


    原來我還沒死。


    手腕已被包紮好了,醫療設施正向我輸送血液,環顧這整個房間,發現自己沒有病友,而這病房看起來很高級的樣子。


    開門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顯得尤為突兀,我看見坎瑞一手吊著石膏,一手提著飯菜走了進來,他的右眼被貼上了紗布,隱約看見淤痕。


    他的目光與我相遇,兩人都有片刻的愣神,但那片刻後,他便走到我床邊,將飯菜放在一旁的櫃子上,淡道:“你醒了。”


    “你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我問他。


    坎瑞無言地看著我,明顯不想回答。


    “你怎麽找到我的?”我問他。


    “你失蹤後第三天,我開始跟蹤阿雷敏。”他說得十分簡略,但卻讓我很快猜到了前因後果。


    “你的傷,是因為跟阿雷敏打架吧。”我問他。


    又得到了他的沉默,不過不用回答,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坎瑞麵無表情,語氣一如既往地平穩,卻叫人安心。


    我彎唇笑道:“不太清楚。”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這次,坎瑞皺起了眉,語調也急促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不知道是什麽心情,其實……我沒那麽絕望的,更多的是,無所謂。


    “我不知道。”我說。


    “你有沒有考慮我們的感受!”坎瑞的質問讓我無所適從。


    我大約知道他所說的“我們”指的是誰——那些真心在意我的人,隨即我又想到了伊萊,應該不在那個範疇之內。


    “我想為你們多熬幾天,可是我真的不想做那個手術。”我輕聲說。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仿佛那幾天的經歷用盡了我全部的力氣。


    “什麽手術?阿雷敏那傢夥想幹什麽?”坎瑞忽地抓住了我的床單,提到阿雷敏,坎瑞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厭惡。


    “啊……原來你不知道啊。”我說。


    “回答我柯堯。”坎瑞緩緩道。


    我正欲開口,進入室內的腳步聲讓我頓住了,是阿雷敏。


    他怔怔地看向我,那眼神,就像我還活著是個奇蹟似的,他的嘴角有明顯的淤痕,應該是跟坎瑞的傷一塊兒弄的,我不想看他,更不想麵對他,同他說話。


    坎瑞轉頭,盯著阿雷敏,而後他站起身,告訴我:“我先走了,下次再來。”


    坎瑞與阿雷敏沒有交流地錯開了。顯然,他們兩個相互厭惡,但好像無聲地商量好了——不吵架,不在這裏打起來。


    坎瑞走時帶上了門。


    阿雷敏坐到我床邊,看著我,很久都沒有說話,而我同樣看向他,心中意外地平靜。


    半晌,他才僵硬道:“……對不起。”


    我想笑,能從阿雷敏口中逼出這句對不起,多不容易啊。


    像是在等待我的反應,他看著我,後又避開我的目光,說出不刺人的話語似乎讓他感到艱難:“……你為什麽不說話?”他問我。


    “我不想說。”我又能說什麽。


    “……你恨我嗎?”他問。


    我感覺自己聽到了一個笑話:“恨與不恨又怎麽樣呢?你會在意別人的任何感情?”


    氣氛又凝結成濃重的壓抑。


    阿雷敏向我投以類於惱怒的目光,卻又像是被我的話傷到似的。


    但他沒再拿言語刺我,“如果我不在意你的感情,我會做那些事?”他隻是反問我。


    “算了吧。”我閉上了眼睛。不想再與他交流,“我想睡覺了。”


    “柯堯,原諒我。”阿雷敏的聲音竟帶著哽咽。


    我沒再說話。


    “柯堯!”他就像一個無理取鬧卻又想奪得原諒的小孩。


    “柯堯,我愛你。”我感到他的身軀遮住了打在我身上的光,他的手指撫上了我的臉。


    “柯堯,別睜眼睛。”他的聲音很輕,兩滴冰涼的液體打在了我的臉上。


    我訝異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抱住了躺在病床上的我,聲音嘶啞,固執地道著歉,像是想得到回答,全然不像平日的阿雷敏。


    如他所願,我沒有睜開眼睛。


    不知道是否該慶幸,我沒有做阿雷敏給我安排好的那個手術。


    住院期間阿雷敏每天都會來,會帶上飯菜,整個聯邦大約隻有那麽幾個人能吃到迪斯上校做的飯菜,也是很榮幸了。


    阿雷敏跟我的交流少得可憐,我發現沉默反而比唾罵來得更有用,這次的經歷讓阿雷敏變得溫和了很多。


    在坎瑞的陪伴下,我出了院,我的光腦第二天才被阿雷敏送到家來。


    “你們怎麽還住在一起?”阿雷敏皺眉問我。


    我知道他是說我還賴在坎瑞家的事,我雙手環胸,麵無表情道:“有問題?”


    阿雷敏看向我的眼神讓我莫名畏懼,其實從那之後我對他就產生了這種心理,但我克製著沒表現出來。


    “柯堯……你……”阿雷敏站在我麵前,吞吐半晌,卻沒能拚湊出一句完整的話,“算了,”他皺著眉,像是在自我懊惱,“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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