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懶洋洋的楚綠腰,眾人均是點頭,各自整頓了心情向蘇宅走去。蘇白低頭斂了心思,走過去扯著楚綠腰袖子走在最後。


    前頭,是青衫的背影。景大哥走路,向來風度翩翩,還總有個四步一頓的小癖好。她跟在他身後多少年,那樣的背影步伐,再熟悉不過。那時的心思單純而青澀,怦怦跳著的心,微紅的臉頰,總想步子再快一點,再快一點,與他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然而如今的渴望早已被理性壓製。想要靠近的欲望,終究敵不過遠離的理智。短短的幾步,不再是已往喜歡而不敢說的偏差,而是那麽長,那麽遠,遙遠得望不到盡頭的距離。


    蘇白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麵紗。


    有誰知道,這心情,是歡喜,還是哀傷。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題目糾結了我好久……


    看到很多人說我囉嗦說我敗筆,看了心情不是不難受。自我反省了很久,我的確是拖慢了劇情,應該錘鍊文字才對。隻不過是個人習慣,很喜歡描寫人物心理,但是恰恰人物心理太多是會招讀者討厭的吧——因為看著覺得無趣無味。那麽我會盡量壓縮,在不拖延劇情發展的基礎上表現心理。非常感謝提意見的大家和支持我的各位,我會盡量保質保量地更新的。


    章二二 局


    一般人家的正廳,該是會客的地方。隻是蘇家處在這麽一個窮鄉僻壤,自然也少有人來訪。所以那個所謂的正廳,壁上掛著的字畫上頭高懸的牌匾,都不過是為了震懾所有人的虛偽罷了。


    虛偽的東西,自然也是冰冷的。隻是如今的蘇宅正廳,倒還真添了幾分人氣。


    六個人,零零散散地在廳中或坐或倚或臥。廳中一片烏沉沉的暗,終究能借著天光看清一些輪廓,幾人大多在廳中北側牆邊,唯一個楚綠腰,懶洋洋地臥在主位的椅子上,偶爾甩甩袖子,黑暗中便見得有暗紅拂過,又回歸於寂靜。


    蘇白搬來數床被褥,就地鋪好,權充作床鋪。後院並非沒有房間,大家共擠一室,一來為防變故,二來,還有太多搞不清的狀況。


    蘇白蜷縮在一床被褥上,倚牆而坐。本想坐在慕輕寒身側照看,但見到赫連一進來就跑了過去,猶豫了一下,終究坐在了離慕輕寒不遠不近的角落裏。依稀能聽見他呼吸平穩,不由得放寬了幾分心思,這才轉到眼前的景況上來。黑暗中凝視著那人的輪廓,不由得有點淒淒哀哀的惶惶然。


    卻依舊連惶然也不容得,安頓好之後,便要把無頭的亂麻一點點地梳理清楚了。


    蘇白聲音發啞,所以他們這一邊的情況,大多還是趙自酌來說的。唯有關於蘇家和趙自酌未曾經歷的部分,蘇白才淡淡開口說幾句。她本是少言的人,說話卻言簡意賅,隻言片語,便教人明白清楚。語畢,廳中一時沉默,許久才聽趙自酌開口:“赫連,到你了。為何你不與大人在一起?”


    話說得依舊是悠閑的,可是蘇白心細,未曾放過其中掩藏的惶急。照理,趙自酌見赫連第一眼就該問這個,卻拖到了現在——蘇白心裏有幾分瞭然。從重逢開始,赫連便沒什麽悲痛神色,趙自酌必定是猜她不知道秦封行蹤或是知道他性命暫且無礙的。隻是關心則亂,趙自酌心裏,必定是害怕的了。


    救命恩人,又是教導自己的師傅一般的存在,換了蘇白,又怎能不怕?隻是——蘇白攥住了自己袖子,心口鈍痛——隻是自己,已經親手做了自己最怕的事。一下子的劇痛其實算不得什麽,這樣不衰竭的鈍痛才最惱人。隻是這樣的痛,作為懲罰,也委實太淺了。


    “聽你們這麽一說,倒是有些頭緒了,不過有些事情,還得一起來琢磨。”卻聽那廂赫連慢慢開了口,聲音很低,但是聽得清楚。赫連的聲音並不算清脆,但那溫和略帶稜角的聲線聽上去非常舒服,蘇白不由得碰了碰自己喉嚨,隨即苦笑著放下了手。


    赫連頓了頓,咽口唾沫潤潤嗓子,繼續說下去。然而當那日情景在她腦中回放,那時的憤恨與戰慄也一同回到了她心裏。


    那日,秦封趕走了慕輕寒和趙自酌,獨留下作為義女的她。看到那樣的義父,不是不悲傷絕望,隻是他並沒有將自己也驅開,卻也覺得滿心淒涼地幸福著。揚起鞭子,她本就是萌了死誌的。


    鞭子本非殺人利器,何況是這些沒斷頭便還能動彈的殭屍。赫連存了死也要多殺幾個的心思不顧一切地在殭屍群中拚殺,一轉眼,卻見秦封的馬車已毀,而一隻青年模樣的殭屍,正要啃上他的脖頸。


    雖早知道他們二人必定活不了,然而那一刻,赫連依舊難以抑製自己心裏直要撕裂自己的悲痛絕望。她望著義父平靜中帶著些許迷茫的表情,一時間竟是忘記了自己尚處於殭屍之中,全然不顧一隻也同樣卡住了她頸子的殭屍。必死的景況生出了急切的渴望:若有奇蹟——赫連手中馬鞭抽向身側殭屍,那樣腐爛的氣息憋悶了胸口——若有奇蹟,願以我命換義父一命。


    避無可避,防無可防,躲無可躲——卻當真有奇蹟。秦封閉目等死,赫連垂死掙紮,最後一刻,所有殭屍竟忽然停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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