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夜端著碗喝下,剛要說話,便感覺渾身劇痛,他抬眼看著那人清澈的眼,透著森寒的果決:“辰夜,你的報應到了!”


    辰夜身體一怔,醒來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辰夜便不敢再睡了,待在房子裏又覺得心裏悶的很,索性又出了客棧。


    黃昏時節的行人少了些,沒有白日的喧囂吵鬧。


    出了客棧的斜對麵是一處戲台,戲台處已經圍滿了人,辰夜伸著腦袋聽了一會,戲台上上演的戲碼是相思而不得,從此天涯望斷的悲慘戲碼,辰夜聽了兩句覺得心裏堵得慌,便轉身離開了。


    逛到一處茶館,聽到裏麵在說書,便叫了一碗茶,坐下來聽了聽,說書人說的是自古正邪不兩立,邪不勝正的故事,辰夜聽了聽,覺得那茶的味道太苦,又悠悠起身離開了。


    慢悠悠晃回客棧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小二擦著桌子,打招呼道:“客官,你回來了。”


    辰夜點了頭,看見櫃檯處站了一個人,正認真垂眸算著帳,聽見小二招呼,也鑽過頭來打招呼,這一打照麵,二人各自愣了。


    那人先笑起來:“好久不見了,辰夜兄。”


    辰夜也笑起來:“怎麽處處都是你的店鋪?洛公子。”


    洛函眉眼彎彎:“或許這便是你我二人命定的緣分吧。”


    第174章 俗世


    溫一盞茶,點一盞燈,洛函與辰夜對坐而飲。


    辰夜看著洛函,打趣道:“煥雲鎮一別,我們也有十三年左右的時間沒見了吧?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竟一點沒變?”


    洛函道:“辰夜兄是指什麽?”


    辰夜垂眸道:“無論樣貌、習慣還有品味,都絲毫未改。”


    洛函笑起來:“我本就是無拘無束的閑散之人,未經世人的聚散離合勞頓憂慮之苦,或許正因如此,心裏少了一份憂慮,才讓你覺得容顏未改吧。”


    辰夜飲了一口茶,澀苦清幽的味道緩緩入喉:“這樣,便很好。”


    洛函見他沉默下來,道:“倒是辰夜兄,這些年似乎變了很多。”


    辰夜嘴角彎起,笑意卻未入眼,問道:“那你倒是說說,我哪裏變了?”


    洛函道:“容顏未改,氣質卻歷練的愈加鋒利冷冽了。”


    辰夜握著茶盅,眼神飄忽:“是嗎?我自己竟未發覺。”


    洛函又替辰夜續上一杯清茶,道:“這些當然要你的身邊人發覺,你自己又如何發覺呢?”


    辰夜卻沉默了,盯著茶盅不知在想些什麽。


    洛函不想讓談話陷入尷尬,道:“那日煥雲一別,你們趁我睡著悄悄便走了,定是遇見了什麽要緊事吧?”


    辰夜道:“算是吧,走得急,也沒有與你多言,害你擔心了。”


    洛函道:“初時是有些擔心,但料想你們人多,應也是無事的。”洛函頓了頓,看辰夜低著頭喝茶,也沒有說下去意思,便自己交代道:“後來,你們走後不久,我祭拜完了摯友,便也離了荒蠻,本想重新回汴州再重新開一間客棧,但途經此處,見此地景色不錯,便留了下來,沒成想還能見到你。”


    辰夜搖頭感嘆道:“你到還真是自在隨性。”


    洛函道:“這世間本就沒有什麽邁不過的坎,便看你的心渡不渡的過去罷了。”


    辰夜知道這是洛函的勸慰之語,應道:“是這麽個理。”


    洛函道:“那辰夜兄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來此地是遊歷,還是另有計劃?”


    辰夜道:“我同你一樣,也是途經此處,隨意逛逛,既然他鄉遇故友,當然要好好待一待了,卻不知洛函兄可否願意我在此叨擾。”


    洛函彎起眉眼:“都叨擾過多次了,以你我的情誼,還在乎這一次嗎?”


    辰夜道:“這便好了,我可還記得你釀梅子酒的手藝呢!”


    洛函道:“自然,我這邊的酒隨便喝。”


    眼看已近三更,洛函想起還有未算完的帳子,辰夜也道了聲乏,便上樓回房了。


    看到牆壁隱隱的紅光,辰夜皺了皺眉,關上門,拂袖揮開那抹紅光,便見那紅光如潑墨般映出一段文字:“月初,與天族交戰徽州,大破之。”


    辰夜隨意掃了一眼,便又揮袖拂去了,仰頭躺在床上,閉上眼,卻如何也睡不著。


    那日雖跟鍾南說過,他不會管鍾南的計劃,但那人卻略執著與他傳書,每月匯報一次近期的事情,攪得辰夜心煩的很,每每看見一次,心裏便添上一層堵,明明與他無關,也不知自己在堵些什麽。


    信息辰夜大體都讀過,有捷報,也有不好的消息,辰夜在心裏自己估量過,大體還是捷報多一些,心裏有時會發狠的想著天上的那群老不死的終究嚐到了被拉下雲端的滋味了!


    但短暫的暢快過後,又是止不住的憂慮糾結……


    心總會在觸及頸間的那粒魂石碎片時變回冷硬:便是他們都死了,又與自己有何幹係?那是他們的命數!


    洛函的小店雖不大,但往來吃飯住店的卻不甚少,每每到了飯店,店裏唯一的小二便忙得焦頭爛額,還得殷殷切切的笑著,招呼著往來的顧客,不住的擦汗,一隻搭在肩上的毛巾永遠是濕的。


    辰夜站在洛函身邊看著忙裏忙外的小二笑起來:“你是在哪裏找的這麽勤快的夥計?可得長些工錢了。”


    洛函瞧了一眼,微笑起來:“這個自然。”


    住得久了,小二閑下來,會和辰夜攀談幾句,表情沉痛:“我父母死了,全村人都死了,被妖怪吃了。”小二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夜我和我的髮小、也是我現在的媳婦偷偷躲著人幽會,就逃過了一劫……”辰夜垂眸道:“哦,沒想過報仇嗎?”小二道:“對他們當然恨,但是以我的能力,過去隻夠給他們打牙祭……日子總要過下去,還好遇見了老闆,有了這樣一分穩定的收入和生活,我已經很滿足了。唯一的希望……便是能這樣安穩下去,和我媳婦,還有我媳婦肚子裏的孩子……”平民百姓,連幸福來得都很簡單平淡。辰夜淡淡道:“嗯,那就祝你能如願以償。”小二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拘謹:“也祝您能找到您的心中人,白頭偕老。”辰夜舉著酒杯的手頓了頓,低低應了聲:“嗯。”


    辰夜在洛函的客棧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抱一隻酒罈,一邊灌著酒,一邊冷眼旁觀著店內店外的各色劇情:濁世佳公子摟著佳人在懷,說著山盟海誓,轉眼過了三天,依舊是那位濁世佳公子,身邊的佳人卻換了故人麵;前一秒還稱著生死之交,下一秒便為了帳錢分攤不均大打出手……辰夜抱著酒罈,趴在桌上,自言自語道:“看,世人就是這樣善變,多難看……”


    身邊有一個聲音接到:“但正因這形形色色之人,人世才變得有意思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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