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函猶豫道:“這……”


    辰夜抓起他的手,細細放進洛函手中:“別糾結了,你要是不收,我便更覺得虧欠你良多,一來二去,對你更覺慚愧,怎麽都會不自在的。”


    洛函看著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辰夜淺笑的神情,隻得合了掌心:“好。定會好好收著。”


    辰夜道:“如此最好了。”


    洛函道:“好了,接下來便同我取酒去吧。不然東飲公子怕是要等急了。”


    辰夜也笑起來:“那傢夥可是個大酒鬼,你讓他品評,他隻管酒壺似得往裏灌,然後再一併吐出,能品評出來個什麽?”


    洛函走在前頭:“有人嚐,我這酒也不算白釀。”


    辰夜看著洛函從他屋中的地窖從眾多酒罈中取出兩壇,心裏沒由來的一股悲傷,半晌道:“你這些酒……都是為你那故去的摯友釀的?”


    洛函彎下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方才緩緩起身對上辰夜的眼睛:“是啊。總惦記著他什麽時候能再次回來……嚐上一嚐……”


    洛函的眼底沒有悲傷、沒有遺憾,隻有一股悵然……


    辰夜想著,即使洛函看起來再出世,但終究也是跳不出聚散離合、陰晴圓缺的紅塵之人啊!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份放不下的牽絆吧!當一個人故去了,再好的感情、記憶都會被時間慢慢沖淡,但心中的某種未完成的遺憾卻留了下來,變得愈來愈重,繼而化成了他過不去、放不下的執念……就像洛函的梅子酒……越沉澱越厚重……


    第126章 夜色


    不小心又觸及了洛函的傷心事,辰夜嘆口氣安慰道:“嚐不上你釀的酒,怕也是他的遺憾罷,人總有這樣那樣的遺憾,總不會如意。但換個角度來考慮,若不是因為他,恐怕我還嚐不到洛函兄這釀酒的好手藝不是?”


    聽得辰夜如此說,洛函抬起頭來,看到辰夜微彎的嘴角,又看到他被夜風吹開的鎖骨處那的顆痣,眼神有些恍惚,恍惚看到了當年那個長身玉立、冷冽又溫潤的青年,皺著眉,沖他極勉強的笑著:“比上一次釀的好些了,就是……這梅子太酸了……”


    久遠而沉重的記憶被喚醒,洛函不可控製的伸手想要去觸碰那人鎖骨上的那顆殷紅的硃砂痣,伸手到了一半,看到了那張相似的臉,少了那人慣有的淡漠、疏離的氣質,卻多了幾分世故、颯遝的煙火氣。


    終究……還是不同的……


    洛函嘆了口氣,低聲道:“過來……再幫我拿兩壇吧……”


    辰夜同洛函將酒送到了屋內,東飲那個酒簍子忙湊上前來,表現的極為殷勤,看著洛函倒酒,由衷的讚嘆道:“洛函兄這酒不錯,聞著就已醉人了!”


    言鬱站在一旁:“酒是好酒,可惜……糟蹋了……”


    東飲樂嗬嗬的表情一僵,在寒夜中搖了搖摺扇,全身都顯示出了尷尬。


    洛函道:“這邊夜裏天氣涼,正好給各位暖暖身子。這麽多人喝酒,總比我一個人喝酒的強。”


    東飲道:“沒錯,喝酒人多才熱鬧。”


    洛函回身拿了四個碗,正準備倒酒,辰夜卻製止道:“我就不喝了,還有些事需要處理。”


    洛函看見辰夜手中緊緊攥著的碧玉葫蘆,心下瞭然,點了點頭:“好。”


    東飲卻拉住了他:“別呀,你走了,就無趣多了。”


    辰夜道:“這麽多人陪你,哪裏無趣了?”


    東飲道:“言鬱是滴酒不沾的,洛函兄的酒量……”


    一旁的洛函卻笑了:“怎麽,以為我是個不能喝的?今夜不如就讓東飲公子見識一番什麽樣?”


    東飲一看洛函如此豪放,便也不在執著拖著辰夜了,笑嘻嘻道:“既如此,便更好了。”


    洛函倒了兩碗酒,待倒到第三杯的時候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言鬱:“方才聽東飲公子說,不知言鬱公子……?”


    言鬱看著酒碗,道:“勞駕,倒上罷。”


    洛函微微一笑:“好。”


    東飲半張著嘴:“你這是……”看著言鬱不動聲色的神情愣了愣,而後笑起來,用那把摺扇搭上言鬱的肩:“我就說吧,人生難得幾回醉!你總是拘著自己,這樣不好的,早晚憋出病來!上次看你喝酒還是在人間的時候,我還記得你借著酒勁說喜歡……喜歡誰來著?”


    言鬱聞言一頓,冷冷道:“……住口。”


    言語很識趣的沒了聲音,故作鎮靜的喝了一口酒。


    洛函專心為言鬱倒酒,言鬱沉聲謝過。


    四周一片靜默,唯有風聲。


    東飲看著屋外的黑夜,淡淡道:“言鬱,你覺不覺得,此情此景,倒和當年有些相似?”


    言鬱看著酒碗,半晌,極低極低應了一聲:“……嗯。”


    見得如此,辰夜便悄悄回了房。


    屋中點著一盞燭火,半明半暗的樣子,一襲青衣的沐青躺在竹蓆之上,麵朝裏,也不知睡沒睡。


    辰夜躡手躡腳走到床前,忐忐忑忑低聲叫了一聲:“沐青。”


    裏麵的人卻沒有回應。


    辰夜訕訕,就當他以為沐青已經睡著,準備抽身離去的時候,才聽那人朦朦朧朧應了聲:“嗯。”


    辰夜傻笑著:“還沒睡啊?”


    沐青道:“睡不著。”


    辰夜順口道:“為什麽睡不著?”話說到嘴邊卻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你說他為什麽睡不著!


    沐青卻道:“在想荒蠻……覆惡……”


    得到意想不到的答案,辰夜有慶幸,有失落,慶幸的是原來他已經不生氣了,失落的是,或許是自己想多了,本就是一個墜子,或許沐青本就不在意辰夜會將它送給誰,又會再誰那裏。


    沐青看辰夜不說話了,轉過身來,拍拍自己身側的竹蓆空位:“總覺得你站著說話不慎方便,不如躺下來說罷。”


    辰夜應了,走上前自然而然傾身躺下,一偏頭聞到沐青身上獨有的檀香,心內卻有些莫名的情愫,又悄悄往邊上挪了挪。辰夜沒少夜宿沐青那裏,尤其酒醉的時候,常由沐青照顧著,同床而眠的事不在少數,可是自從在澎城時夢到和沐青那日那個擁吻的糊塗夢,心裏就像落下了什麽病根,稍微一挨近沐青,心裏總像是住進了一隻好蹦的螞蚱,瘋狂跳著,還攪得心裏癢癢的……所以辰夜本能逃避著、抗拒著,但又忍不住有些貪戀。他也說不清這種感覺,很奇妙的感覺……


    辰夜躺下來,看著四周處處用竹製的小屋,簡單又不失雅致,就像洛函的為人。床榻也隻是一張簡單的竹蓆,搭著一條青色的小被,卻極為愜意,尤其一側的牆壁上特意開闢出一方窗口,躺在竹蓆的位置,恰巧能看見外麵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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