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飲仰頭喝下一杯酒,感嘆道:“側狹因著救了白桃修完了福緣,卻也因千年後的白桃差點渡不過情劫;而白桃靠側狹的一段善緣而活,卻因著側狹的血生了惡果,千年後又因側狹而死。可見因果自有天定。實在有趣有趣!”


    辰夜道:“側狹可知這其中緣由?”


    東飲道:“這是我偷偷在我師弟的前緣簿裏看到的,我師弟那性子你也知道!自然不會讓外人輕易去碰的,側狹真君如何曉得?”


    辰夜澀聲道:“那……那白桃妖……”


    東飲醉醺醺道:“那白桃妖可能還真曉得,有了精魄的東西多半都有意識。說不定她就是認出了側狹的樣貌,才會生出這樣一段緣分呢!不過也說不準……不知道……”


    辰夜說不出話了,隻仰頭一杯一杯的喝著酒……


    第57章 荒唐


    辰夜問元涉:“你說側狹麵壁這三百年,究竟是想通了沒有?”


    元涉道:“想通了又如何?想不通又如何?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情了?”


    辰夜看著元涉:“若有一天,你有了所愛之人,她偏巧是個跟你殊途的妖,你發現她所有的一切都在騙你,後來她死了,你會不會對她念念不忘?”


    元涉被問愣了:“你這話說的,我又沒有喜歡的人,也沒有體驗過人間情愛,你叫我怎麽回答你?”


    看著辰夜恍恍惚惚神思不定的樣子,元涉加了一句:“好了好了,還是那句話,如果有一天我體驗過了,一定第一個告訴你感受。”


    正聊著,外邊的小廝卻卻通報導:“元公子,城主過來了。”


    元涉道:“快請!”匆忙披了件衣服,下得床來蹬上鞋,對辰夜道:“來的真巧,我正好想趕早去解釋一下昨晚的事呢。這下好了,不用跑了。”


    方涯披了件墨色的鬥篷,手裏還抱著個暖爐,由小廝引領者慢悠悠邁進門檻,看見一旁的辰夜,和煦一笑:“呦!表叔也在?”


    辰夜揖了一揖:“閑著沒事,正好過來和小元聊聊天。”


    方涯看見衣衫不整、未束冠肆意披著發的元涉笑起來:“怎麽?這是剛起床?”


    元涉也不避嫌,嘻嘻笑著,吩咐小廝搬來把椅子給方涯坐下:“你可別怪我不懂禮數。”


    方涯肆意落座,道:“放心吧,習慣了。你別怪我一大早前來打攪便好。”


    元涉道:“□□叨你呢,你便來了。”


    方涯道:“哦?念叨我什麽?”


    元涉道:“還能是什麽?昨日的事,事出突然,還未向你解釋……”


    門外的寒風吹入,方涯攏著袖子低聲咳了咳。


    元涉見了,順手便準備把洞開的房門帶上,這不關還好,正準備關門的瞬間元涉便看見了已經走入院中的敖瓏瓏……


    元涉咽了咽口水,若無其事的轉身,自然而然的順著剛才的話題,隻是聲音拔高了一個調:“涯,你願意聽我的解釋嗎?”


    門外的那抹紅因為這句話僵住了,愣愣看著房中的情形……


    一旁的辰夜感覺自己分明聽見了門外心碎的聲音。


    元涉當然沒有去看門外的那人,也不能去看,他咬了咬牙一把拿起方涯手中的暖爐扔在一旁,然後身子一歪,坐進了方涯的懷裏,捏著方涯的下巴,四目相對,元涉用從未有過的認真神情看著方涯道:“我要說的是,我元涉此生便是跟定了你,你是如何也甩不掉我的。你也隻當我是塊狗皮膏藥,粘著粘著便習慣了。但若讓我離開你,除非你死,或者我死。”


    方涯眼中一片墨色深沉,他挑了挑眉,平淡道:“是嗎?”


    元涉一把抱住方涯,道:“我說得出,便做得到,不信你試試。”


    從屋外看來,元涉衣衫不整的坐在方涯懷裏,滿屋□□關也關不住,敖瓏瓏僵僵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看戲人不走,做戲人當然還得繼續裝下去,元涉抱著方涯,矯情的說著一些話本子裏看來的情話。


    屋外人不走,屋裏人卻實在看不下去了,辰夜胡嚕胡嚕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尷尬道:“二位繼續,我還有事,便先不打攪了。”


    沉浸在角色中的元涉沒理辰夜,方涯卻撥開元涉擋在自己臉前的頭髮對辰夜點了點頭。


    辰夜灰溜溜走了,走到園中安慰般的拍了拍僵在原地的敖瓏瓏的肩,嘆了口氣離開了。


    辰夜自己的屋子回不去,沐青的屋子也待不得,無奈之下,自己溜溜達達出了王府上了街,漫無目的的逛著。


    逛到一處小攤前,忽然聞到了桂花的香味,一轉頭,看見一口大鍋裏燉著的酒釀圓子冒著蒸汽,稠練的湯中混著黃色的桂花瓣,辰夜這才想起早上走得急還沒吃早飯。小攤旁站著的華發大娘笑的和藹:“公子,要不要嚐嚐?”


    辰夜摸出幾個銅板:“勞煩來一碗吧!”


    這桂花酒釀圓子果然不錯!但是辰夜卻滿腦子都是沐青宮中的桂花酒,想到了桂花酒就想到了沐青,想到沐青便想到了那個讓人臉紅心跳的夢境……辰夜便吃不下了,攪合著碗裏的酒釀發著呆……


    做酒釀的大媽趁著不忙的間隙,坐到辰夜身邊:“怎麽?公子覺得這酒釀不合胃口?”


    辰夜忙道:“不不不!酒釀很好,是我今日心情不佳。”


    大娘道:“公子有心事?”


    辰夜道:“也說不上心事,就是被一些事情困擾的心緒不寧。”


    大娘道:“公子是陷在了情字上?”


    辰夜吞吞吐吐:“額……是……不不不……不是……”


    大娘卻笑了:“陷在情字上的人,恰恰最是當局者迷。”


    辰夜喝了一口酒釀:“看來大娘也是有故事的人?”


    大娘道:“年輕時確實有一段荒唐事。”


    辰夜指指不遠處的城門:“將酒釀攤開在城門口,大娘是在等人?”


    大娘笑了:“公子眼睛真尖,這也能被你看出來。”


    辰夜道:“何不說來聽聽?也給我這個看不通透的人指點指點迷津。”


    大娘道:“指點迷津說不上,畢竟連我自己也是陷在其中看不通透的。我年少時總是自視甚高、眼高於頂,覺得人間情愛都是虛的,追求聲色紙醉金迷,直到遇見了那個人,才覺得人生有了一抹亮色,隻是當時看不真切想不明白,天天和那人拌嘴。後來他走了,走得無影無蹤,什麽也沒有留下,我隻記得他最愛酒釀圓子,便學著去做,技藝練得愈發好了,他卻始終沒有嚐過……他終究還是沒有回來……”


    辰夜感嘆道:“人世沉浮,什麽事都料不定。”


    大娘說:“人世浮沉,所以要珍惜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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