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這年輕人笑起來十分養眼。


    就在“磨刀叟”正要站起時,一蓬細如牛毛的毒針呈扇麵型射向“磨刀叟”。這正是她極少用的“吒女毒芒”。


    這淬毒細針是風磨鋼打造,比繡花針還細,每發射一次就是五七十枚。什麽人用什麽暗器,這不足為奇。她抽冷來這一手,根本就沒有打譜給他還手的機會。何況還要加上一雙短劍的淩厲襲擊。


    等到毒芒到達,雙劍也到了“磨刀叟”的要害之處。


    但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幾乎在這半瞬之間,“磨刀叟”蝦幹似的身子突然向側麵疾射,同時變成一個晶焰耀目的刀球。


    一陣細微的“錚錚”聲之後,金針自刀球上反射而出,這些被反震回來的毒針是不走正路的。而且範圍之大,簡直閃無可閃,避無可避。陰麗桃在篤定情況下以為手到擒來,而有此意外,嗓中發出一聲“嘎”音,立刻揮舞短劍疾退。


    她真希望自己也變成一個刀球,可以把反震回來的毒芒反震回去,但她稍遲了一步而且在兵刃上的招式造詣自不能和“磨刀叟”相比。在低哼聲中,她整整退了七步。


    她現在才體會到“不是猛龍不過江”,盛名之下,果無虛士的說法。在這場合,光是玩假的那怎麽成?此刻,“磨刀叟”己坐一邊,若無其事地欣賞陰麗桃的醜態。他和毛、曾以及其餘的人不同,經驗告訴他,武林中沒有永久的朋友,也無永久的仇敵。尤其是和她這種女人合作。


    陰麗桃瑟索顫慄著,她恨自己幼稚,卻仍不以為對毛、曾二人太絕情,她也不屑去想,如不出賣他們,此刻自己不會有此下常她向姓葉青年人望去,還是笑得那麽引入,隻不過,她這一刻知道,這是一隻可望而不可即的小公雞,而且現在才知道,此人才真是最後收網的壓軸人物。她估計,至少身上已中了七八枚淬毒細針。


    她雖有解藥,畢竟也要盡快起出毒針,且要內外用藥才行。她發現就連孫掌櫃的主僕臉上也有幸災樂禍之色。


    這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她趁中針後退未停之勢,扭頭向外疾竄。她的反應不謂不快,速度也夠;可惜她遇上了獵狐的老手。


    當她聽到背後“嗡”地一聲時,根本還來不及閃身回頭,那三尖兩刃刀戳入她的背心之中,力道太大,陰麗桃前沖五六步,仆倒在門口。


    這一手很惹眼,真正作到了“幹淨利落”四字的要訣。


    但是,道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兵刃是不可以出手的。


    也許“磨刀叟”很自負,況且,也不會再有人來了,這兒的人,也已大致顛出斤兩。而他又距被殺的人最近。然而,就在他正要走過去取自己的兵刃時,忽見黑黝黝的門外又出現了一個人。


    “磨刀叟”不由微愕!這人高高瘦瘦,一臉風塵,想必也是緊三火四趕來參加這次盛會的;他不認識這個人。


    現在“磨刀叟”有點後悔了!為什麽要出手兵刃呢?他是那種老謀深算的人,居然也會犯這種錯誤。要宰陰麗桃不過是舉手之勞。真他娘的是木匠戴枷……自做自受鞍磨刀叟”向前走了三五步,眼見這人順手自陰麗桃背上拔下三尖兩刃刀。不由心頭一跳,道:“這位兄台,小老兒這把破刀上血汙不少,可別汙染了兄台的手。……”緩緩走去,似想伸手接過自己的刀。


    哪知這高瘦中年男子也很絕,抖手一甩,那柄三尖兩刃刀帶著嘯聲,向河中飛去,隱隱聽到“撲通”一聲。敢情,刀已落入河中沉入河底了。


    這一手簡直把“磨刀叟”驚愣了也氣炸了。


    他的絕活全在刀上,他極不習慣徒手相搏。


    在場諸人都曾看到,這人就那麽輕輕一甩,不小於十五六斤重的三尖兩刃刀就飛出二四十丈以外落入河中,這份臂力是十分驚人的。


    氣極而口不擇言,“磨刀叟”厲聲道:“操你媽:你是什麽東西,敢丟掉老夫的兵刃?”這人大馬金刀地走進來,打量一下滿地的屍體,道:“掌櫃的,有什麽狗剩端上來,填飽肚子也好幹活!”掌櫃的道:“貴客,隻有鍋餅,別的可就沒有哩:”這中年人道“也成。”坐下來,淡然道:“我說磨刀大俠,在下是什麽東西?老實說和你差不多,說出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這局麵已經十分清楚,要想接近那一老一少,你總要和這位小弟折騰一下。人家空著手,你也不要使用刀,所以在下代你丟了,以免損了你的一世俠名。”“磨刀叟”的眼珠子都被氣得發藍了,他知道,這人不是易與之輩,卻走向這人。道:“看你這鳥架子,不是青皮無賴,嘎雜子琉璃球,也不是什麽灑俐的角色,想來抽老夫的線頭,操你媽!包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這高瘦的中年人道:“磨刀老賊,你的用心無非是先利用陰麗桃除去一切障礙,再除去陰麗桃,要不是陰麗桃提早向你施襲,你還要利用她對付這位老弟,對不對?隻可惜這女人天生yin賤,見一個愛一個……”葉姓青年人道:“我說這位仁兄,‘磨刀叟’那柄三尖兩刃刀雖是經常生鏽,卻是他賴以成名的稱手兵刃,而仁兄不問青紅皂白丟入河中,難怪他恨你了!”食物送到,此人大口吞著鍋餅。“磨刀叟”勾勾指頭,道:“狗娘養的,給我滾過來。”中年漢子道:“別忙:今夜到這兒來的,也沒打譜閑著,填飽了肚子,我會待候你的。你就在一邊涼快涼快吧這工夫後窗邊的一老一少,又向窗上竄去,姓葉的一手一個拎下來摜在座位上,而且點了他們的穴道。


    中年人點一點頭道:“老弟,手腳挺麻俐嘛!”姓葉的道:“好說,好說!反正大家都是為他們而來的,幹別的不成,看守人質嘛:還湊合……還湊合……”中年人齜牙一笑,道:“老弟的台甫怎麽稱呼?”姓葉的道:“在下葉青。”中年人道:“不知是什麽名門正派的高足?”葉青道:“家師是‘鐵掌開碑水上漂八步趕贍燕子飛’張得功……”中年人漫應著,顯然不信,猛啃他的鍋餅。這工夫“磨刀叟”已忍無可忍,虎吼著撲了上去。一抓落空,中年人競移到另一桌上去了;妙的是凳子像吸在他的屁股上似的。


    麵色一變,“磨刀叟”道:“少賣狂!你就是鐵的,老夫也要把你砸成扁的。”他雙臂伸縮“呼呼”有聲,瞬間抓了七八次之多。


    中年人坐在凳子上左右前後搖晃,每一抓都堪堪擦身而過。識貨的人當然知道這一手叫著“喜鵲鬧枝”,鐵板橋上工夫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才能做到。


    “磨刀叟”此刻是羞刀難入鞘,剛才對付那些貨色的灑脫勁早就不見丁,瘦細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手掌雨點似地罩落,中年人居然沒有離座。


    “磨刀叟”似乎應該知難而退了。武林中人到此地步是很可悲的,既不能戰也不能退,當然也不能和。


    不知是什麽身法,“磨刀叟”的拳掌全部落空,中年人已到了他的左後側,─掌拍下砰然有聲。


    “嗷……”“磨刀空”倒在他原先磨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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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揚天下--第七章


    第七章


    中年人看了葉青一眼,目光中有稜有角,道:“老弟,這就難怪陰麗桃和‘磨刀叟’等人走眼哩!”葉青道:“這位仁兄的意思是……?”中年人道:“以老弟這點年紀,居然作到了寵辱不驚的境界,他們的敗亡也就沒有什麽可說的了!老弟,你真行!”葉青攤手一笑,道:“仁兄誤會了!在下是局外人,一直沒有出手。”中年人曬然道:“兵法雲:攻心為上,攻城次之。老弟事實上早已出手了,隻是他們那些蠢貨有眼無珠罷了葉青搖頭苦笑,道:“這位仁兄可能對在下看走眼哩!貴姓啊?”中年人漠然道:“賤姓薑。”葉青道:“薑兄武功蓋世,在下開了眼界。”中年人道:“老弟,薑某的作風一向是胡同趕羊,直來直往,所以交了不少的朋友,薑某不喜歡說話轉彎抹角。”葉青撫掌道:“在下也是一樣,作人作事一向幹脆,可是這些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薑兄為武林除害,真是大快人心。”姓薑的道:“像‘磨刀叟’這種人,在武林中作孽不少,可以說死有餘辜,相信在下不來,老弟也絕不會放過他的。”葉青道:“薑兄把在下估高了!這些人齊集傷心河畔,一定有所圖謀,薑兄必知其中原因。不知在下可否與聞?”姓薑的道:“老弟太謙虛了吧?相信你比薑某更清楚口巴?”葉青茫然道:“在下隻聽說這些人要在此劫一件暗鏢,這暗鏢價值連城,如此而己,莫非暗鏢就在這一老一少二人身上?”姓薑的冷笑道:“老弟年紀不大,說謊的工夫卻是高人─等。”葉青茫然道:“薑兄的意思是……”姓薑的冷峻地道:“薑某聽說這些人齊集此處,都是為了自身的利害,而不是為了什麽暗鏢。老弟明明知道這一點的。”葉青連連搖頭,道:“不知這些人來此到底為了什麽?”姓薑的眼珠疾轉一陣,道:“老弟可知道……”葉青道:“薑兄為什麽不說了?”略一思索,道:“其實事到如今,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大秘密了。何況在場的人也都是有心人,說不定有人比我還清楚吶!”葉青道:“薑兄有話自管說,相信你也不會讓秘密泄漏的。”姓薑的仰頭凝思一陣,道:“老弟一定也知道,明熹宗大背之後,莊烈帝即位,jian宦魏宗賢獲罪碟死的事吧?”葉青淡然道:“當然,這是天下人共知的快事。”姓薑的賣弄似的,道:“可是魏宗賢的餘黨未除,後患無窮。”葉青點點頭道:“薑兄是指王水光、高捷和史坤者流?”姓薑的喟然長嘆,道:“不錯,這些惡宦太監,該死了名將熊廷弼,如今忠貞的大將袁崇煥也被誣陷賜死,因此葉青道:“盡人皆知,熊、袁二位名將,功在國家,而朝廷竟未念其汗馬功勞,動輒處死,大明的江山怕是不會長久了。”姓薑的連連點頭,道:“老弟,你說的雖是句句實話,若在有心人麵前說出來,伯有誅滅九族之禍吧?不過,老弟總是個誌同道合的人,這一點不容置疑。”葉青忿然道:“事實如此,薑兄莫非認為熊、袁二位罪有應得不成?”姓薑的傲然一笑,道:“在這方麵,薑某知道的可能比老弟要多一點。”葉青撫掌抱拳道:“長夜無聊,薑兄何不談談這些鮮為人知的秘聞?”曬然一笑,姓薑的明知葉青在套他的話,卻也不在乎,凡是到此地步,還活得很自在的人,都有點道行,他道:“如說大明江山難以長久,熊、袁二位忠良之死是近因,而遠因,卻是大明皇室自己搬磚打腳……”葉青道:“願聞高見秘辛。”姓薑的凝思一會道:“老弟應該知道,明成祖篡位,求助於清,那時清兵尚未入關,大將冗良哈,放葉朵顏三衛、遼東及寅大兩重鎮,而使中間隔絕,彼此不能呼應的事吧?”葉青道:“曾有所聞……”“砰”地一聲,姓薑的拍了桌子一下,道:“如果大明必亡,這是遠因,也是最大的致命傷。”葉青作恍然大悟狀,道:“莫……莫非今夜來此送死的各路人物都是昔日魏宗賢的‘東廠’、‘西廠’、‘左右擁護’、‘五廣’‘五彪’‘十孩兒’及‘四十孩兒’中的人物?”姓薑的長長地籲口氣,道:“老弟,以在下閱人的經驗,總以為你不是為非作歹,為虎作張的人,儀表堂堂,英華內蘊,所以在下有些話也不忌諱你……”葉青有點感佩地道:“多謝薑兄的推心置腹……而在下也不忌諱薑兄。”姓薑的似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道:“那麽老弟的來歷是……?”葉青神色一肅,道:“在下隻是個看熱鬧的人,但相信薑兄不會滿意。”姓薑的自然不會滿意,所以也不會挑明自己的身份,卻笑笑道:“老弟,雖然你對薑某未能推心置腹,甚至一直在玩弄小聰明,可是姓薑的並不怪你。如說你隻是個看熱鬧的人,老弟真是藝高膽大了!”葉青道:“據說魏老jian害死的忠良不少,如忠臣楊漣、左光鬥等人,就是閹黨以‘東林黨’之罪名捕殺的。另外還有‘六君子’及‘七君子’也是閹黨屠刀下的犧牲者。”“嘿……”姓薑的冷笑道,“老弟,你大概知道,凡是參與今夜這個盛會的人,一個也不能活著離開傷心渡。老弟,如果你真是一個置身事外,隻為了看熱鬧的人,這又何苦?”葉青攤手道:“薑兄,這我就不懂。為何會有這次血腥的殺伐?”這小子說話總是避重就輕,不著邊際,滑不留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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