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這樣做了就是昧著良心了。”年輕人有點不耐煩了,道:“不隻我一家遭此橫禍,前麵還有好幾家人,也有被鬧得抑鬱症,失心瘋的。我真的不能害你們。”


    孟龍向哥哥示意叫他走,可孟虎並沒有理會。仍一個勁的纏著年輕人要買房,他覺得這是再好不過的一個機會了,買了房,他就是城裏人了。至於這世界上有鬼之說,他認為那完全是人自己心理在作怪罷了。人心裏有鬼,這世界上便自然有鬼。可他心裏坦蕩蕩地。


    孟虎一直纏了年輕人一上午。剛開始,年輕人還一個勁地跟他們解釋不賣給他們的原因,把這鬼屋給人造成的傷害都嚴肅的跟他們說了一遍,可這根本就不管用,孟虎是鐵了心要買,不管他怎麽說。孟龍一直跟著哥哥,幾次試圖阻止他,可孟虎根本就不理會。


    年輕人走到哪,孟虎就跟到哪,快到中午的時候,年輕人到一所豪華的醫院去照看父親,這兄弟倆也如影子般的跟了去。


    老人穿著一身藍條紋的病號服,呆滯地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年輕人見了這光景,顯得有些氣憤,喊來護士,道:“這麽好的天氣,你們怎麽做事的,都不知道推我爸出去曬曬太陽的嗎?”


    顯然,這醫院裏的護士都訓練出了超強的素質,護士隻是一個勁地表示歉意。孟虎看在眼裏,心裏不覺生出幾分羨慕,有錢就是好,在醫院還敢這麽牛氣。


    “你們看到了吧。我爸現在成這樣子了,就因為那幢房害的。”年輕人憂傷的道:“他以前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所以就買了那房,住了不到半年。想不到就……我竟然連我母親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年輕人哭了。眼淚唰唰的流,哽咽得再說不出話。


    孟龍悄悄的把哥哥拉到一旁,道:“咱還是不圖這房了吧,怕是有命買,沒命住啊。”


    “就你成天瞎操心,你聽我的就是了;你說哥啥時候讓你怕過什麽了?”孟虎依然很堅定,他想別人確實為了咱好,咱領情就是了;可這房子他要是不想要了,賣咱也吃不了虧啊。


    孟虎又跟年輕人磨了一下午,年輕人終於忍受不了孟虎那倔勁,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他還死纏亂打的要買,那出了什麽事情就再怪不得他了。年輕人決定把房賣給他們,並且把屋子裏的舊家具、舊衣服、舊灶具,那些買了值不了幾個錢的東西,都送給他們。


    孟虎怕年輕人改變注意,當即就糙擬了一份合同,預付了一千塊錢定金,簽了字、壓了手印。決定第二天上午就去辦房產轉讓手續。


    『6』6入住鬼屋


    當人處於一個社會底層的時候,都希望能擁有富有的物質與財產來提高自己的身份,增長一些自己說話的底氣。孟虎順利的拿到了房產證,走到太陽底下,他感覺今日的陽光格外燦爛與輝煌。他抬起頭看了看天,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房產證從口袋裏摸出來,擦了擦證件的藍皮封麵,心裏十分愜意。這一個小本子意味著他從此在這個城裏有自己的房子了。


    在房產登記處門口與年輕人分手後,兄弟倆決定先去那幢房看看,也好先收拾一下。


    一路上孟龍的心情頗有幾分忐忑,他想應該先做一些什麽準備再進入鬼屋的;他怕出事,可他並不敢和哥哥說這些,要不孟虎又該說他膽小了;再者,青天大白日的,應該有鬼也不會出來吧。


    快到新家的時候,孟龍隱約發現有個人在屋前燒著什麽,他指了指,孟虎也看見了。加快腳步,走到跟前,原來是遛狗老漢的兒子在燒紙錢呢。孟虎打個招呼,“大兄弟,這現在是我的房子了,歡迎常過來串門啊。”


    老漢的兒子沒搭理他,孟龍拽了哥哥的衣袖,朝那個中年男子孥孥嘴,孟虎看見他的衣袖上別了塊黑布,上麵隱約有個孝字。


    待中年男子磕完頭,起身拍拍膝下的塵土,他告訴孟虎,他父親今天淩晨走了,是那副手套捂住了他的嘴巴窒息而死的,走之前他一直嚷著:


    “她來了,不要去打擾她了。”


    中年男子遞給孟虎一包東西,哀傷的道:“這是我父親生前讓我交給你們的。”


    孟虎接過東西,鬧不明白什麽意思。他打開包裹,裏麵是一副羊毛絨手套,麵料有些泛黃。


    接著,中年男子又嚴肅地說:“你們今晚燒些紙錢給她吧,還有這雙手套,也燒給她。”


    孟龍的心裏一咯噔,打了個寒戰。眼前浮現出戴紅領巾的小女孩、遛狗的老漢、上吊的柯小可,還有那副手套,又是一身冷汗。


    “哥,你看——”


    “看個啥,咱錢都付了,你還想啥?你啥都別想,有哥在,啥都別怕!”


    “哥,要不咱先去請道士給咱做場法事,過上幾天再住進去吧?”


    “進去收拾收拾,請道士就沒必要了,咱花那冤枉錢做啥;明就搬。”


    “哥,你說那屋子要真有不幹淨的東西,咱怎麽辦呀?”


    “有鬼。就你成天瞎操心;有鬼,咱也能把他捉去賣了。古時有幹寶,今有我孟虎。”


    “可——”孟龍一時不知道再說些什麽了,住了口;尋思著待會得去城南廟裏求幾張符。


    開了院門,院內一片枯枝敗葉,惟有牆角那一叢月季花紅似血,格外刺激人的眼球。拾階而上,苔蘚斑駁。厚重的木漆大門,銅鎖灰跡塵封。孟虎開了鎖,門吱呀一聲,一陣陰風襲麵,孟龍打了個寒噤。


    屋內一片狼藉蕭條的景象。所剩家具無幾,皆蒙上了一層塵埃。屋內有些潮,可能是前段時間下雨太多的緣故吧。牆角處有幾隻蜘蛛接了網,捕獲飛蠅毒蚊。兄弟倆在屋內尋了一圈,並沒見有可疑之處。一樓有一間廳堂、兩間臥室、一間廚房、一個洗手間,都算寬敞。廳堂牆壁上的掛畫已被取走,隻剩下幾顆釘與泛黃的辱膠漆牆麵,一對米黃色的舊單人沙發靠在側壁,上麵的墊子有些破損。兩沙發中間有一張古舊的茶幾,也是一破爛貨而已。


    主人的臥室裏擺放著一張寬大的席夢思床,年輕人的母親就是心肌梗塞死在這張床上的,床看上去還很新,被褥被捲起放在上麵。床頭櫃上的燈已經壞了,孟龍打開櫃子的抽屜,裏麵盡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物什。房內一個衣櫃放了一些老年人的衣服,另外一個衣櫃放了幾件戲服,花花綠綠、畫龍秀鳳的。屋主老兩口原是市裏戲劇團的演員,退休了,平常在家也會穿了衣服練練,找點樂子。孟龍見了這些戲服,心裏甚是不自在。眼前閃現出一個又一個畫了臉譜穿著戲服的人在咿咿呀呀,神態癲狂。孟龍急忙關了櫃門,接著拉開一樓每間房的窗簾。另外一間臥室除了一張書桌和一張棕床以外別無它物。廚房的廚具俱全,皆蒙上了一層灰塵。


    孟龍隨意到處看著,並沒有孟虎檢查得那麽仔細。突然,他聞到一陣強烈的酸腐味,這味道是從洗手間的門fèng裏鑽出來的。孟龍有些畏懼的把哥哥叫了過去。洗手間到底有什麽呢?酸腐的臭味,廁所不夠清潔的緣故嗎?或者裏麵有腐爛的東西?


    孟虎小心翼翼的推開門,一股陰氣和惡臭迎麵撲來,兄弟倆連忙往後退幾步,用受捂住口鼻。洗手間裏一片狼藉,汙水漫到了門檻。廁所堵了,再加上前段時間陰雨連綿,屋內也無人清理,廁所內的汙水在洗手間裏發酵,白色瓷磚牆上長了一些褐色的菌類植物,水裏遊著無數的蚊子幼蟲。


    “上二樓看看去吧,待會下來收拾。”孟虎道。


    二樓和一樓結構布局差不多,隻是把一間臥室改做了書房,破損的紅漆書架上殘存幾本被扔的破爛書。孟虎把他們一本一本收拾起來,找了塊碎布擦去上麵的灰塵,整齊的放到書架上。書是個好東西,能把愚昧的人變成聖哲,把貧賤的人變得富有。孟虎從小就挑起了家裏的負擔,沒讀過幾天書,多讀點書是他夢寐以求的事。


    二樓有一間房是用粗粗的鐵鏈、拳頭大的鎖鎖起來的,正是那間向外吐出露台的房間。柯小可就是在這間房上吊自殺的;年輕人給他們的那串鑰匙沒有一隻能打開。孟虎想把門撬開,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樣能開鎖的家什。終先放棄了這個想法,轉到三樓去了,三樓基本上就是一個雜物房罷了,一些斷胳膊腿的桌椅,一些破木牌,不用的花盆等。


    一切的恐怖因子都隻不過人的幻覺而已,人在現實生活中傷害了別人,就害怕生出一個異類來報復自己,其實這一切都是人的良知在作怪罷了。孟虎很是堅信這一點。


    他們把屋子整整收拾了一天,打掃得幹幹淨淨。孟虎相信這便是好生活的開頭了。


    次日大早,風和日麗。兄弟倆從工地把鋪蓋卷到了那幢大屋,孟虎覺得自己的鋪蓋都有點和這樓不相稱了,但他並沒扔掉鋪蓋,他深知這一切得來不易,更容不得他浪費自己所擁有的任何一份財富。進門前,孟龍在哥哥口袋裏塞了一張黃紙紅字的符;符是他昨天傍晚到城南的廟裏花了五十塊錢討的,是廟裏德高望重的和尚為他們塗的辟邪符,孟龍懷裏還揣了一根桃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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