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朗克認真思考了起來,他又重新看了那句話一遍,這話說得很狡猾,像是個投機分子,他不稀罕把投機分子放在心上,所以他隻是猶豫了片刻就把信封扔進抽屜,然後就去睡了。


    他的作息時間非常穩定,早晨五點,他會起床跑五公裏,然後是洗澡,助理會來接他,七點的時候,他會在他的辦公室裏吃他的早飯,然後按照行程開始他今天的工作。


    今天也如此,隻是他比以往更興奮,因為按照實驗計劃,今天早上歐文-misterioso就會給他一個結果。


    “您的早飯,會長。”助理把早餐和雜誌放在桌上後就離開了。


    普朗克對吃穿並沒有特別的要求,這就是一份聯合會餐廳訂製的普通早餐,有素菜粥,三明治和幾片餅幹。普朗克打開包裝袋,把幾樣東西放在桌上,然後準備開始看幾頁雜誌。當他隨手拿起一篇餅幹的時候,他愣了一下,因為他發現在墊餅幹的白色碎紙條裏夾雜著一根綠色的,這……他放下餅幹,把那張小紙條拽了出來……這和墊餅幹的白色紙完全不同,這好像和昨晚上的那封信的用紙材質一樣。


    如果這是惡作劇,那簡直就太過分了,普朗克把他的助理叫了回來。


    “今天的早餐在哪裏拿的?”


    助理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學院餐廳,會長。”


    “是你親自過去拿過來的?”


    “是啊,”助理回憶,“出發前,我向餐廳定了兩份同樣的早餐,剛才我去泊車後,就去自助餐取餐口取了訂餐,然後就直接拿過來了。”


    “兩份?”普朗克之前完全沒關心過這些細節。


    “是的,因為……我順便也給自己訂了一份……”助理不確定是不是這種行為冒犯了他,聲音一下弱了下來。


    “你吃了麽?”


    “還沒有,”助理的工作檯就在他房間的外麵,“我還放在桌子上呢。”


    “拿進來給我看看。”


    “哦。”助理膽戰心驚的把他的早飯拎了進來。


    普朗克直接掏出那盒餅幹——果然,墊餅幹的白色紙裏同樣夾著一根綠色的紙條。助理也看到這根紙條了,但他不清楚這根紙條和現在的談話有什麽關係。


    “重新換一份早餐吧。”普朗克把紙條扔在桌上,“這件事不要對他人提及。”


    “是!”


    如果想做好普朗克的助理,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多問,所以他隻是打了個寒顫就趕緊退了出去。


    普朗克沒有心思再吃東西了,他站起來走了兩圈,開始覺得這件事情並不簡單。對方顯然知道他的助理每天都會訂兩份早餐,所以他把兩份早餐都做了手腳,這樣確保自己可以收到恐嚇信息。但誰會這麽了解他的行程呢?要知道,這可是連他本人都不知道的細節。


    他迅速在腦海裏排布了一份名單,這份名單上的人物依舊無一不是位高權重者,他真不覺得他們有必要做這樣的事,還會有誰呢?親信?故交?還是……艾爾文本人?


    此刻他想起今天是艾爾文被抓獲的第七天,除了第一天外,他後麵就幾乎沒有再去見過他,要去見他麽?


    普朗克雖然不想,但覺得有這個必要。


    這時候艾爾文也正在吃早飯,昨晚上他的體徵正常,他很清楚自己已經達成了的第一步,現在他要等的就隻是一個和歐文-misterioso親密接觸的機會,他知道這很難,所以他為此預備了一係列的觸發事件。


    “好消息來得挺突然的,赫爾曼先生。”在門外看守的伊文突然說。


    “怎麽了?”


    “剛才檢測到了歐文-misterioso的動向,他們好像有個實驗計劃,大概是清空你的大腦,然後重新給你植入記憶,從實驗計劃書來看,這是接觸性實驗,也就是說,最快今天你就可以接觸到歐文-misterioso。”


    “嗬!”艾爾文放下叉子,這還真是出乎意料,“看來對方堅信我已經是任人擺弄的囚徒了,可我明明沒有裝可憐啊……嗬嗬,這些自大的人啊,為什麽失敗了那麽多次都沒能學會謹慎。”


    “您也需要謹慎,赫爾曼先生,”伊文提醒他,“我現在可以查看辦公區的所有探頭,我看到普朗克好像是朝我們的方向來了。”


    “他是來向我宣布這件事的?”


    “不像,他的神色有點凝重,他是真的朝這邊來了,先生,”伊文開始切換自己的程序,“待會兒見。”


    五分鍾後,普朗克出現在了走廊盡頭,這次他沒帶洛特,他是單獨來的。


    “他這幾天狀態如何?”他問門口站得筆直的機器人。


    “不是很好,會長,昨天晚上他發了一次低燒。”程序切換後的機器人如實回答。


    低燒?普朗克思索了片刻:“給他換一個禁閉室,然後我在新禁閉室裏見他。”


    相較普朗克,艾爾文當然是更願意見到洛特,雖然都是他討厭的人,但洛特至少不會引起他的生理性厭惡。在他極端討厭的人麵前,他很難保持平和的心態。


    但普朗克又何嚐不是?他根本就不想見到艾爾文,如果可以的話,他恨得不在重置他人格的時候再往他腦子裏打一針抑製劑,這樣就不至於明明已經做好心理建設,結果看到他一進門,他還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好久不見。”艾爾文先開口。


    “才幾天。”普朗克冷冷的回答他。


    “加上那五十年就很久了,來找我幹什麽?”


    “搜查你的囚室。”普朗克說,然後他緊緊的盯住了艾爾文的臉,然後他看到他的瞳孔緊縮了一下。


    他不擅長審問,但他卻了解艾爾文,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多說,要不然很容易被對方抓住破綻,他現在隻需確定艾爾文是不是有問題就行了。


    而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個人是有問題的。


    “那我就先走了。”普朗克站起來,走出了囚室,大門又再次關上。


    普朗克聯繫了助理:“今天上午實驗暫停,我要調看艾爾文禁閉室的所有錄音和錄像,這件事情不要讓別人知道,上午之內給我處理完畢。”


    這到底是怎麽了?艾爾文自嘲,他感覺自己是個剛知道中了頭彩,卻又被告知搖號出錯的倒黴傢夥。但他是個相信實幹的人,他相信穩紮穩打,更相信見招拆招,他不怕事成之前的波折,畢竟波折也不過是讓他的計劃更加完善,更加無懈可擊罷了。


    可惜,他不知道壞了他好事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決心要遺忘的某人。


    某人此刻正在他臨時租住的小房間裏吃著快餐,他一邊吃一邊編寫著幾個準備投給雜誌社的小稿子,這些稿子的內容真假參半,但標題都很驚人,大概一眼就能讓看客大跌眼鏡。


    普朗克。威爾會長的鎮定超乎了他的想像,他甚至懷疑是不是真的得把他寫的所有東西都發出去後才能給他足夠的壓力,讓他接受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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