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沁與謝筠對視一眼,相顧無言,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了然。


    午郎為三位主子斟茶。


    謝筠神色冷淡,輕輕攏過幾前的蓮花彩釉茶盞,一手端起來,用茶蓋輕輕刮著茶水上的浮沫,口中道:“三郎,你若是心儀她,不妨去告訴她。”


    對麵的少年埋著頭,沒說話。


    謝筠兩人也沒再說話。


    半晌,洛沁聽見少年悶悶的聲音,帶著失意與低落,“可是大兄,聖旨已下,事成定局……”


    謝筠挑眉,滿不在乎,“誰說的?”


    矮幾對麵的謝綺倏地抬頭,一雙眼兒一瞬不瞬望向謝筠,眼巴巴期待道:“大兄,你有辦法?”


    “我沒有辦法。”謝筠依舊淡淡。


    聞言,謝綺眼底的光一點點黯淡,整個人又萎靡下來。


    謝筠睇了他一眼,旋即道:“但是,二皇子與桓氏女這事極有可能成不了。”


    “啊?為何?”


    謝綺再次燃起希望。


    為何?


    自然是明年石頭城就要暴亂了,大晉陷入內憂外患,二皇子怎麽可能還有時間去成親?


    但是這些話謝筠並未說出口,隻道:“皇家娶婦,禮節繁複,從定親到成婚起碼得一年時間,這期間,誰能保證沒發生變故呢?”


    就好比崔婠婠,去年定下的,陸陸續續準備了一年之久,誰知會在大婚前夕,人莫名其妙就失蹤了呢?


    謝綺也想到這一出,抿了抿唇,道:“這種事也不可能發生第二次啊?”


    而且,若是他與桓靈芷互有情義,那更不能與她私奔了,這是在害她啊!


    聘者為妻,奔者為妾,世道對女子多有苛刻,若真私奔,桓靈芷以後還怎麽活?


    謝筠隻一眼便知曉三弟想差了,無語道:“我不是叫你們倆私奔。”


    “那是……?”


    “世事無常,你可以等這婚解除。”


    “解除?為何解除?”謝綺問。


    洛沁也好奇看向身邊人。


    官家有意讓晉昭與世家聯姻,想要解除可不容易。


    謝筠抿了一口茶,放下氤氳水汽的茶盞,好整以暇道:“自然是人死了就解除了。”


    洛沁與謝綺雙雙震驚。


    謝筠這話……


    莫不是說晉昭會死?!


    謝綺愣怔許久,而後小心翼翼問:“大兄,莫不是伯父與你說了什麽?”


    若不然他怎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洛沁亦是滿臉驚愕地看著謝筠。


    謝筠卻隻是淡定地取出自己的玉骨折扇,徐徐摩挲把玩著,仿佛剛才所說的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般。


    謝綺見謝筠沒有否認,心中更是震驚不已。


    難道真如自己所想那般?


    父親告訴了兄長什麽驚天大秘密?


    謝綺越想越是不安,他忍不住問道:“大兄,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你會這麽說?”


    謝筠輕輕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說完,他又收了折扇,端起茶杯,輕輕地吹開上麵的熱氣,然後小口小口地喝著。


    謝綺和洛沁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和擔憂。


    謝綺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問道:“大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能不能告訴我?”


    謝筠抬起頭,看著謝綺,眼中透出一絲無奈,輕聲道:“三弟,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說完,他又將目光轉向洛沁,語重心長地道:“阿沁,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洛沁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謝綺卻是不肯罷休,繼續追問:“大兄,你不說清楚,我如何能安心?”


    謝筠無奈地搖了搖頭,終於還是決定告訴他一些事情。


    他壓低聲音,對謝綺說道:“三弟,其實父親告訴我,大晉不久要戰亂了……”


    謝綺瞪大了眼睛,洛沁也是一臉震驚。


    戰亂?


    又要戰亂了?


    上次與匈奴鮮卑的戰爭才過去多久啊?


    謝筠歎息一聲,接著說道:“所以我說,你們不用私奔,隻需耐心等待即可。”


    謝綺聽後,還是不解:“戰亂與二皇子婚約有何關係?”


    啊,不對,大兄方才說的是有人會死!


    莫不是二皇子會死於這場戰亂?


    但這又是為何呢?


    謝筠卻不做多解釋,隻道:“你等著看就是。”


    上一世太子薨逝,晉昭成功繼位。


    這一世若是晉昭不死,他又繼續作妖……


    謝筠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洛沁和謝綺不敢打攪他,隻默默對視一眼,又再看向謝筠。


    須臾,謝筠說:“三郎不必太難過,既然心中有桓氏女郎,你不妨去告訴她,為自己爭取一次。”


    這是他自己的人生經驗,況且,若不是崔婠婠不見了,三郎本就會與桓氏女成事。


    聽了謝筠這話,謝綺又陷入沉默中。


    謝筠見他糾結,打算將空間留給他自己想清楚,於是拍拍洛沁的手背,拉上她一塊起身,道:“三郎你好生想想,莫讓自個兒後悔。”


    而後二人相攜走出謝綺的屋子。


    回去的路上,洛沁忍不住問:“伯安,你說二皇子可能會死,可是太子與你說了什麽?”


    謝綺猜是謝太傅告訴了謝筠,而洛沁自己倒傾向於是太子說的。


    上次謝筠被杖責三十,次日太子親臨謝府,帶來好些珍稀藥材來探望謝筠。


    洛沁也是在那一天見到了傳聞中的太子殿下。


    是一個氣度與崔潔相似的男子,周身滿是自負和傲氣,長相屬於硬朗霸氣那種俊,可能多俏他舅父庾太尉,不似晉昭清雅文弱的俊,談吐間也是傲然一切的感覺。


    怪不得謝筠與他來往並不多,然如今時局不對,謝氏王氏可能還是會站到太子那邊。


    謝筠聽見洛沁的問話,轉頭看向她,“阿沁覺得太子為人如何?”


    洛沁想了想關於太子的傳聞,唔,好像也就中規中矩,於是點頭,“還成,按立場來講,我希望太子贏。”


    主要是晉昭太討厭了。


    然後洛沁又道:“伯安,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謝筠笑笑:“不是太子告訴我的。”


    但是他與太子有合作。


    “那還真是謝太傅說的?”


    想想也有可能,謝太傅混跡官場多年,有這些警覺才正常嘛。


    謝筠避而不答,牽上洛沁的手,溫柔道:“阿沁別想那麽多,反正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會保護好你的。”


    洛沁聽了這話,歡歡喜喜抱住謝筠,與他嬉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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