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城,荊州北邊最大的城池,巍峨宏大的城門可以看出這座城昔日的榮光。


    午後的陽光覆蓋整座古城,灰白古樸的城牆上赫赫斑駁痕跡,可見這座城曆經無數風霜戰火,仿佛一個飽經滄桑的老者,留下歲月的印跡。


    城門處有官兵層層把守,有庾珂帶隊,他們很順利進入了南陽城。


    跪坐在馬車榻席上的女郎,撩開車窗簾,露出半邊玉白的小臉,美目看著外邊往後退去的一排排鱗次櫛比的街道房屋,一想著馬上可以休息,連日的舟車勞頓似乎略微散了些。


    馬車進了洛氏府邸,庾珂帶領百名將士離去。


    在南陽的洛氏族人出來迎接洛濟等人,這邊的郎主名叫洛孜,年齡比洛濟大點,按輩分洛沁喚他伯。


    南陽洛氏有近百族人,年輕女郎也多,聽聞洛濟阿叔帶著自己的女兒洛沁過來,女郎們也出來迎接洛沁。


    當洛沁走下馬車,出現在眾人眼前那一刹,四下靜了靜,隱隱能聽見吸氣聲,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目光一瞬不瞬看向那走來的身姿玲瓏的清婉女郎。


    女郎蓮步妙曼,身穿碧落色銀絲繡白山茶纏枝紋大袖襦裙,腰肢纖細,如瀑烏發黑亮順滑似上好的絲綢,挽作未出閣姑子發式,發間簪了朵從未見過的精巧流蘇山茶花,臻首娥眉,瓊鼻朱顏,一舉一動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洛岐見此不由挺了挺胸,唇角微揚,眉眼中染上驕傲。


    這是他的妹妹,他嬌養了十六年的小妹妹!


    洛沁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一個頗有威嚴的老者身上,她兩步上前,迤迤屈膝施禮,嗓音輕柔悅耳,“阿沁見過孜伯父,見過諸位叔父、阿兄、阿姊。”


    “你就是阿沁了?”洛孜撫須,目光在洛沁身上打轉。


    洛沁福身,眉目婉約:“回伯父,正是。”


    “好好好,果真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呐。”


    洛沁含羞一笑,“伯父謬讚。”


    “是個好孩子,”洛孜越看越是滿意,轉頭對自己那豆蔻年華的孫女道,“阿容,今後你們多與沁姑姑玩耍,有時間帶沁兒去外麵轉轉,小姐妹們有何小聚也記得帶上你沁姑姑。”


    小少女聞言,嬌笑著福身,“阿容明白。”


    洛容看向洛沁的目光中帶著驚豔與欣賞,她目光癡癡打量了洛沁幾秒,這才上前一步開口,“沁姑姑安好,晚輩是阿容。”


    洛沁頷首,柔和道:“侄女安好。”


    洛沁態度溫婉,洛容見此歡快走到洛沁麵前,自然而然地挽起她胳膊,“沁姑姑,來,阿容帶你去認識其她姐妹。”


    “多謝阿容了。”


    有了洛容開頭,其他小姑娘也紛紛上前與洛沁打招呼。


    “沁姑姑好,我是洛氏阿珊。”


    “沁姐姐,我是洛氏阿蓮。”


    “沁姑姑,我叫洛伊……”


    ……


    這些洛氏未出閣的小女郎,一個個生得嬌俏柔美,猶如春日裏不同的嬌花,不愧是百年公卿世家的貴女,基因就不帶差的。


    她們在見到洛沁這驚為天人的容貌時,先是一愣,轉而歡喜驚歎,對洛沁這個同族女郎很有好感。


    洛沁被父兄教養得極好,舉止言談端莊文雅,不驕不躁,女郎們更喜歡了。


    洛孜給洛沁他們安排了院子,當晚舉辦一個宴席接風洗塵。


    這個宴席也邀請了南陽城各大有頭有臉的世家一起,如芳跟洛沁說起時,洛沁已經能想象那樣的場麵了,她心裏下意識多有排斥。


    在朝陽時,父兄恨不得將她藏起來,到了這裏反而希望她多多露臉,許是想借此機會給她找個可靠的夫家,可她真心不喜歡眾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傍晚時分,落日餘暉灑滿屋舍,窈窕女郎的身影被拉長,洛沁估摸著快到時間了,正打算攜貼身婢女如芳出去參宴。


    尚未出門,院門外迎麵走來了一個豆蔻少女。


    洛容畫著時下流行的妝容,白粉敷麵,額間鵝黃,兩頰桃腮,紅唇如血,兩邊唇角各點朱砂。


    這種妝容,洛沁在朝陽時也見過,但說句實話,是真不符合她這後世人的審美,顏色對比度太顯,粉厚腮紅,失了原先皮膚的好顏色,她更喜歡自然美。


    “阿容,你……”洛沁看著小姑娘的妝容,猶豫不決。


    洛容看向她,“怎麽了,沁姑姑?”


    洛沁將未說完的話咽入喉嚨,“沒……”


    她如今才與洛容相識第一天,便直言她妝容太厚,多多少少太冒犯了,還是不要說的好。


    “沁姑姑,你還沒上妝嗎?要不我讓我的婢女來給你……”


    “啊,不,”洛沁打斷她的好意,訕訕道,“不必了,我不喜歡上妝。”


    洛容又瞅著洛沁的麵容,眼中閃過豔羨,“也是,沁姑姑本就生得美。”


    洛沁不接話,隻道:“阿容來尋我,可是要一塊去參宴?”


    “正是。”


    “那麻煩阿容帶路了。”


    “沁姑姑請隨我來。”


    洛沁與洛容並肩而走,二人身後跟著幾個仆人,不消片刻,便到了一處寬敞的大廳,廳內穿褐色或黑色短打衣飾的仆人來來往往。


    洛容將洛沁帶到宴席上,安排她在洛氏女郎榻席上入座。


    洛沁大概掃了一眼,瞧著擺放的榻席,約莫有上百個,來人還挺多。


    其他洛氏女郎見到是洛沁兩人來了皆紛紛友善問好,唯獨前排一個看似與洛沁同齡女郎隻冷淡地掃了二人一眼,卻不想在洛沁麵容上停頓一瞬,而後詫異又震驚,眼中多了抹明晃晃的不可置信,下一刻卻將頭一扭,不予理會。


    洛沁滿腦子問號,這個女郎今兒白日她不曾見過,眼神看向身邊的洛容,小女郎馬上解答:“那位女郎是我小姑姑洛氏阿妗,我阿翁(祖父)庶出老來女,是阿翁喜愛的妾室所出,長得貌美,頗得阿翁喜愛,素日裏就趾高氣揚慣了,沁姑姑莫與她計較。”


    洛沁瞄了眼洛妗的背影了然點頭,而後不再看她,目光轉向男席那邊的阿耶阿兄。


    阿耶阿兄來此是為救人而來,深得南陽洛氏郎主的看中,專程將阿耶的席位安排在自己右邊邊,左邊想必就是阿耶此次要救的將軍了。


    那人雖不是戎裝,隻是著青黛色繡金長袍,腰間鑲金革帶,發式是未弱冠的樣式,用發帶高高束起,五官俊郎,劍眉星目,舉止文雅,但眉宇間比普通郎君多幾分淩厲,這份淩厲定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


    洛沁觀察到這年輕小郎君右手拿東西很不自然,似乎是使不上力,想來他正是那位受傷的將軍了,隻是沒曾想這將軍竟這般年輕有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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