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根本就不怪顏白。


    書院學子這年紀,你越是說不能嚐試的,他可能非要嚐試一下。


    先生肯定講過,顏白也不止一次的囑咐過。


    可還是出事了


    這大概就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不禁不為”,“愈禁愈為”。


    這該死的禁果效應,非得吃一次虧才行。


    許敬宗和顏白到達學子營帳,營帳裏麵早已聚滿了軍醫。


    李二在營帳內焦急的走來走去。


    袁天罡在挨個看,挨個的把脈。


    個個都是氣血不和,火熱之邪加重的症狀。


    見袁天罡站起身來,李二急忙道:“如何?”


    袁天罡笑了笑:“回陛下,孩子們並無多大問題。


    問題是後麵幾日這幾個要好生的看著,怕是精力過剩。


    人也易怒,最好是吃一些解毒的藥物,飲食也要清淡些。


    大補也是大毒,這些孩子怕是補過頭了!”


    “醒了都拉去喂馬,就說朕說的,尤其是那個高侃,跟他說,朕的營帳缺個跑腿的,就他了!”


    眾人鬆了口氣,臉上都帶著笑意。


    所有人心裏默默的記著這個事,回家以後一定要告誡家裏的子孫。


    野山人參不能亂吃,這要吃出來一個好歹來。


    著實嚇人。


    李二鬆了口氣,跟著他來遼東的這些學子他都看過,無論是心智還是為人都很不錯。


    最難的是忠心。


    放到地方,最起碼也是個幹練之才。


    大唐讀書人少,少一個都心疼。


    更何況,這些孩子跟著自己經過了戰火的洗禮,人都已經脫胎換骨。


    李二比任何人都清楚。


    隻有經曆過戰火,經曆過生死的人才最可靠。


    從身為秦王的那一天起就知道。


    這比朝堂上隻會喊忠心的人要可靠的多。


    今後,這些孩子才是大唐軍方的中堅力量。


    等太子上位,這些孩子也徹底的長大,用起來剛剛好。


    世家的人,能少用一個就少用一個。


    世家之所以尾大不掉,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基層官員太少。


    他們家族的子嗣被納入朝廷基層的權力體係當中。


    他們在當地是豪強。


    朝廷的治理需要他們的“強”和“狠”。


    需要他們用這樣的手段牧民。


    在不知不覺中,他們依靠著朝廷給予的權力盤錯在了一起。


    再通過嫁女,娶親,收徒,各種方式勢力聯合。


    多年的積累下,他們在遠離朝堂的地方形成了自己的勢力。


    然後再通過手裏的權力推舉自己的人。


    在李二看來,兩漢察舉製選拔人才的製度就使這些豪強成為豪門,繼而成為世家的巨大推力。


    由下而上的推舉人才。


    說白了還是地方說的算。


    豪門勢力大,他們推舉人才,說誰好,那誰就是真的好。


    別人還敢跟著他反著來?


    品德,名聲這些標準對地方豪強來說一點都不難。


    因為他們掌握了話語權,吹捧一個人實在太簡單了。


    想到這裏,李二不由得心中一痛。


    他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某個人。


    他還是覺得某個人辜負了他的信任。


    經過數百年的發展,這些豪強愈加的根深蒂固,勢力也愈加的龐大。


    朝廷知道,也看得到。


    但又不能不用。


    因為沒有那麽多的官員派遣,不用他們地方就會亂,一亂就容易出事。


    朝廷無奈隻能默許。


    數百年的經營下來,這股力量已經非常巨大。


    這是一股隱性的權力,隱性的權力越大,朝廷的權力也就越發的難以發揮有效的作用。


    這才是世家豪門的根本。


    也是他們敢跟皇帝討價還價的根本。


    因為他們知道,朝廷的地方治理離不開他們。


    如果不想地方大亂,如果想安安穩穩的當皇帝。


    你就得讓步。


    如今李二的計劃就是用書院的寒門學子逐漸替代這些地方豪強。


    一點點的拆掉他們盤根錯節的勢力。


    然後一點點的收回原本屬於朝廷的權力。


    李二知道,魏家和褚家的交鋒其實就是山東世家忍不住了。


    他們被皇帝派去的學子“折磨”的有些受不了了。


    這才忍不住要出手。


    拿魏征的這件事來對自己施壓。


    書院的這群孩子才是李二最在乎的。


    每年都有人才湧出,就算派到地方,一個新的家族慢慢崛起李二也不怕。


    因為書院還在提供人才,任期一到。


    直接替換,就算你在當地有了勢力又如何,一紙調令你就得走。


    不走?


    難道是想造反?


    至於顏家,李二不是很擔心,就跟孔家一樣。


    聖人子嗣,門徒遍地,既是他們的榮耀,但同時又是他們的牢籠。


    子子孫孫注定和皇權無緣。


    李二走了,走前囑咐一定要好好地照看,睡醒了後立馬去幹活。


    做錯了事兒一定要懲戒,不懲戒不行。


    高侃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是一個無敵的大將軍,帶著自己的同窗在平壤城殺的血流漂櫓。


    就當要斬敵殺將,立下大功的時候……


    被一陣尿意憋醒了!


    張瑾一也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在朝堂上。


    正在向皇帝納諫,皇帝很滿意他的治國之策。


    眼看就要升官的時候……


    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從後麵走來,手拿竹條,模樣凶狠。


    張瑾一嚇得趕緊跑,可還是被堵在了角落。


    “父親,孩兒錯了……”


    所有人陸陸續續的醒了。


    高侃抬起頭看了看營帳外的人影,撓了撓頭,然後鬆了口氣:


    “好險啊,還好就隻眯了一會兒!”


    已經熬了一夜,外加一個白天的林間秀見一個個孩子們都抬起了頭,激動地渾身都打哆嗦。


    “醒了,醒了,老天爺,可算是醒了,你們都沒事吧,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差點把我家大郎嚇死了!”


    “大郎,大郎,小郎君們都醒了,都醒了……”


    林間秀大聲的呼喊著,滿臉的興奮。


    “秀叔,就睡了一會兒,至於麽?”


    “就睡了一會兒?”


    許敬宗跑了過來:“從昨晚睡到了今晚,你們就睡了一會兒?


    誰告訴睡了一會兒,沒睡死過去算好的!”


    “都回頭看看你們的床鋪,看看上麵的血。


    真是造孽啊,陛下是讓我看著你們的,你說,你們要是出事了。


    不用陛下開口,我許敬宗這一輩子…我許敬宗除了自行了斷,這輩子怕是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高侃見許先生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回頭一看,不由得一愣,臉上的笑意瞬間變成了驚懼。


    這時候顏白也跑了過來,手裏還拿著藤條……


    “高侃,你是頭,你來說,昨晚休息前你們吃了啥!”


    “人參!”


    “吃了多少?”


    “我們三十二個人吃了一根,每個人大約就吃了指甲蓋那麽大一片!”


    “為什麽吃?”


    高侃不說話了。


    為什麽吃,還不是好奇想試試。


    本來是想試試鹿血的,不過這玩意不好找,軍營又不能隨意出入。


    所以,就……


    哪曾想這東西這麽猛啊。


    高侃可以發誓,那麽小的一點野山參。


    每個人就真的吃了一點,就真的吃了一點。


    野外的軍營熱鬧極了,一群學子在跑步,先生騎著馬在後麵,誰跑的慢了,上去就是一棍子。


    學子哇哇叫。


    雖然不疼,但是得叫,大家都知道宜壽侯的脾氣。


    打你的時候你就得叫,叫的越慘,他下手就越輕。


    這是從裴行儉師兄那裏傳下來的。


    屢試不爽。


    已經收拾好東西的眾人伸著腦袋樂嗬嗬的看著,這樣的場景可不多見,原來讀書相公也會挨打啊!


    不說都是天上的星星下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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