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裏麵的狗很警惕,稍微有一點動靜就扯著嗓子叫喚。


    但這也是狗的缺點。


    風吹過,樹葉響,一點響聲,它也會警惕的大叫。


    一隻狗叫,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狗也會跟著大叫。


    騰遠養過狗,莊子裏麵的狗就是這個特性。


    所以......


    騰遠帶著數十個沒有雀眼的兄弟悄悄地摸到了靺鞨部族營地周圍。


    什麽都不幹,就是隔一小會往遠處扔點東西。


    靺鞨部族的狗一直叫。


    其實它們已經發現了有陌生的味道.


    但是它們根本不敢上前,空氣中那飄浮著的味道讓他們很忌憚。


    這是騰遠他們的準備。


    他們在遼東林子鑽最害怕的就是碰到猛獸。


    所以,他們會特意的把老虎的糞便,死去黑熊的骨頭準備一些帶在身上。


    防止蛇鼠蟲蟻不說,還能遮掩身上的氣味,夜裏能睡個安穩覺。


    靺鞨部族的狗叫聲斷斷續續的響了一夜。


    靺鞨部族早已經熟悉了狗叫聲,除了偶爾傳來嗬斥聲,並未有人出來查看。


    黑夜慢慢散去,狗叫聲突然又此起彼伏響了起來。


    趁著夜色的掩蓋,也趁著熬了一夜的靺鞨部族衛兵打瞌睡之際,騰遠已經摸上了哨塔。


    哨兵睜開眼發現身邊人。


    剛想出聲示警。


    騰遠揮刀橫掃,一刀封喉。


    騰遠笑著看著捂著脖子咯咯咯卻喊不出來的靺鞨人:


    “乖,睡吧,天要亮了,你可以安心的休息了,我替你繼續值守。”


    騰遠笑著蹲下身。


    一把扯掉守衛脖子上的掛飾。


    玉石的吊墜,入手圓潤又清涼。


    借著哨塔上微弱的火光,騰遠發現這玉石品相很不錯,一看年頭就很足。


    老玉!


    陳摩詰的女兒“小錘子”已經快成大人了,可以帶佩飾了。


    這個玩意好,這個禮物她一定喜歡。


    有了這個,她再也不會說自己小氣了吧!


    而遠處的顏白,看著哨塔上點點忽明忽暗的微小火光,站起身。


    身後眾人隨他而動。


    行動開始。


    許敬宗也悄然的隨著大軍往靺鞨族地衝過去。


    等到靺鞨族地的狗叫聲如蛙聲一片的時候,終於有靺鞨人反應過來。


    借著火光一看,不遠處的唐軍如洪水般衝了過來。


    這人驚恐的大喊道:“有敵人,有敵人,有敵人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箭從遠處而來,長箭透胸而過,死死地把他釘在身後柵欄的圓柱上。


    緊接著又是一箭……


    這一箭直接射在他嘴裏。


    李景仁佩服的看了一眼薛仁貴,自己的弓射還是得練。


    同樣的聽聲辨位,自己射中的是胸口。


    薛禮射中的是嘴巴。


    高下立判。


    “唐人來了,唐人夜襲啊……”


    此刻,終於有人徹底的喊出了聲,可喊出聲後他就死了。


    薛仁貴的箭例無虛發,隻要在距離之內,那必然百發百中。


    廝殺突然開始,披著獸皮的靺鞨人拿著武器慌忙衝了出來。


    如此局麵隻能各自為戰,也有聰明的開始往後麵跑。


    在有備而來的唐軍麵前,各自為戰跟送死沒有多大的區別。


    張瑾一點燃了茅草,輔兵一路走,一路放火。


    然後跟著大軍繼續往前跑,此次的目的不是殺人。


    而是製造混亂。


    就是讓靺鞨人自己亂起來。


    混亂一起,就算是你有百萬人馬,也沒有一丁點作用。


    而顏白這邊目標很明確,那就是殺死靺鞨部族最豪華屋舍裏麵的所有人即可。


    可這裏畢竟是靺鞨部的族地,也並不是所有人腦子都是亂的。


    聰明人開始用靺鞨語大聲的吆喝,在組織人手。


    胡都古也在吆喝,他用的是靺鞨語。


    他就是一個騙子,他的吆喝騙來的數百人。


    然後這數百人被凶狠的契丹人亂刀砍死在地,下手賊狠,都是流血流死的。


    契丹人在給先前死去的兄弟報仇。


    砍倒一群後,胡都古繼續騙。


    牛角聲響起,混亂的靺鞨部族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開始拖家帶口的瘋狂地朝著發出響聲的地方跑。


    薛仁貴等人不管不顧,繼續往前拚死。


    長矛兵的威力被發揮到了極致。


    看見有人往前捅,人倒了收回,有人在往前刺,然後再收回。


    來來回回就這麽一個動作。


    但就是這簡單的動作卻在這一刻徹底的演變為了殺人機器。


    效率,快捷。


    乞乞仲象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人手迎麵就碰到了薛仁貴。


    薛仁貴一聲怒吼,直接就衝了進去,馬槊橫掃,七八具無頭屍跌跌撞撞的倒地。


    身後的裴行儉、程懷默等人緊隨其後。


    這些人都是世間少有的猛將,他們奮力拚死一戰,靺鞨部族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人頃刻間就被打散了。


    再往後就沒有往後了。


    長矛兵一來,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獨孤漸明也沒閑著,他已經記不清他點燃了多少個茅草屋,他隻記得,身前和身後是兩個世界。


    一個火光衝天,一個宛如孤寂的深淵。


    “這輩子是把火玩夠了,睡覺千萬別尿床!”


    張瑾一又吐了,他看著滿身火的靺鞨人在大喊著救命。


    看著靺鞨部族的孩童衝進火海再也不見。


    看見袒胸露乳的婦人在舉弓……


    看見自己人在長箭下倒地……


    張瑾一悍然拔刀,婦人的鮮血滋了他滿麵,可她到死,眼睛依舊滿是仇恨。


    張瑾一一邊吐,一邊大聲的背誦著:


    “……賊盜蜂起,司、冀大饑,人相食……與羌胡相攻,無月不戰,青、雍、幽、荊州徙戶及諸氐、羌、胡、蠻數百餘萬……”


    “願我漢家兒郎,自此衣冠不南渡,願我漢家兒郎,雄踞中原立道統,願我漢家兒郎如日中天啊……”


    這是他汲取力量,在背誦五胡之亂的慘狀.....


    薛仁貴把火藥彈放到豪華石屋的大門前.


    一聲巨響,厚重的大門不見了,石牆也開始倒塌。


    喊殺聲再次響起。


    等東邊的雲彩火紅一片,靺鞨部族已經徹底的變為了火海。


    存活的靺鞨人跪倒一片,趴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遼東這邊本來就是如此,一旦發現打不過,也不再拚死抵抗,而是順勢的投降。


    部族嘛?


    不是今日你吞並我,就是我明日吞並你。


    所以,靺鞨人也不一定是靺鞨人,可能是室韋人,可能是契丹人,也可能是其他部族之人。


    投降大唐部族不丟人,聽說,這是天底下最大的部族。


    穴居式居住是靺鞨人的特點,但卻在火海裏成了他們的墳墓。


    燒死的,比殺死的人要多得多。


    薛仁貴再次失望,乞乞仲象又跑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顏白坐在圍牆上,滿身血汙,他靜靜地看著火海,看著輔兵開始救人。


    這一次夜襲,雖是大勝,但難免有人會先一步離去。


    小張抱著老張,兒子抱著老父親。


    老張胸口插著一支羽箭,入肉很深。


    裴行儉來看過,看完了直搖頭。


    老張笑著看著自己的兒子,這一次,功勳夠了。


    父子兵,自己死了,功勳可以過繼給自己的兒子。


    自此老張家終於可以吃上官家飯了。


    可以在洛陽當一個穿官衣的帶刀衙役了!


    “阿達啊,一會就晌午了,你想吃點啥?”


    “整碗羊肉湯,烙個餅中不中?”


    “管,管,管……”


    老張閉上了眼,此生無憾了,小張的哭聲卻是驚天動地。


    張瑾一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他還是沒回過神來。


    以絕對的優勢偷襲都這麽難,那先登之功該有多難!


    就在這時候,四個耳朵落到他懷裏,張瑾一抬起頭,卻發現是許先生。


    “先生我……”


    “你缺四個軍功策勳一轉,我剛好殺了四個,給你了,好好的,往後的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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