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還是沒能如願的見到雨後初晴的太陽。


    二囡看著她靜靜的離去。


    在最後一刻,長樂公主甚至坐了起來,簡單了吃了點,然後親自幫長子長孫延梳攏長發。


    她還在是想看長孫延行冠禮的那一天。


    她本就是世間少有的聰慧人物,知道這一刻代表著什麽。


    在幫孩子收拾完長發之後她就開始寫信。


    長孫衝親自磨墨。


    長樂公主在人生的最後一刻還想著李二和長孫皇後。


    她在心裏勸李二和長孫皇後莫要傷心難過,莫要因為自己傷了自己身體。


    寫完之後,長樂公主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躺在那裏陪著長孫衝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再也沒有醒來。


    (ps:《長樂公主墓誌銘》記載:在貴符瑟琴之好,居滿修蘋繁之潔,如果墓誌銘沒亂寫,她和長孫衝的夫妻關係很不錯。)


    直到這個時候,長孫衝才知道這一年的一廂情願是沒有用的。


    神佛幫不了自己。


    於是,長孫衝當著二囡麵,肆無忌憚的吻了一下長樂公主的額頭,笑著走出了門。


    就如每次上朝時的短暫離別一樣。


    出了門,長孫衝就去了後宅左側。


    那裏有家廟,供奉神佛,給長樂祈福用的。


    長孫衝溺死二十七人。


    如果不是長孫無忌來勸阻了他,剩下的九人也難逃被溺死的命運。


    長樂在人生最精彩的時光裏悄悄地走了。


    消息傳到皇宮,李二連續問了長孫衝三次。


    在三次絲毫不變的答案裏,李二頹喪的坐在那裏,像是失去了七魂六魄。


    他哪能不難受,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是父親,又是國君,他不可能平平淡淡的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可就因為他是父親,他是國君,他連參加女兒喪禮的資格都沒有。


    一個人枯坐在書房默默流淚。


    太子去看他,被他打出來了。


    李恪去看他,沒挨打,是因為書房的門沒開。


    最後還是已經告老還鄉的尉遲來了,趕走剪刀和上官儀。


    他一個人坐在門檻上,要了一壺酒,一個人慢慢的喝,一個人嘟嘟囔囔的說著話。


    程咬金最後也來了,陪著尉遲一起坐著,晝夜不分開。


    在兩人陪了李二一天一夜後,顏白也來了,身後跟著孫神仙還有謝映登兩人。


    尉遲和程咬金眼睛一亮,頗為欣慰的朝著顏白點了點頭。


    雖然顏白來了也進不去,但孫神仙和謝映登兩人一定可以的。


    果然,孫神仙輕輕咳嗽了一聲,喊了一聲陛下,然後就推門而入。


    他根本就不問可不可以進去。


    顏白甚至覺得,他敲門也是禮節性地知會一聲而已。


    你同不同意他都會進,反正來都來了!


    隨後屋裏就傳來了孫神仙不客氣的說話聲,還有謝映登的附和聲。


    剪刀內侍不知道又從哪裏冒出了出來。


    片刻後,從門縫裏塞出來一張藥方。


    “好小子,好本事,孫神仙和謝神仙都拉來了!”


    顏白揉著嘴角的火丁,無奈道:


    “三十個純色琉璃瓶,藥坊要再擴大一倍,印刷三萬本藥草藥性書籍,還要三個纖毫畢現放大鏡…..”


    聽著顏白念經一樣念出的一大串稀奇古怪全部和醫學有關的的東西。


    尉遲知道這是顏白付出的代價。


    拍了拍顏白的肩膀,安慰道:


    “真是苦了你了,待陛下心情好些,我派人給你送一車銅錢去,別的我不懂,醫坊擴建就讓我來吧!”


    程咬金也偷偷的朝著顏白擠了一個笑臉,然後低聲道:


    “印書的錢我來吧,總歸是好事,我也出點力!”


    顏白拱拱手:“小子其實不吃虧,這點東西不算什麽。


    兩位神仙就是想找個台階下,免得總有人說什麽看我顏家臉色,做人麽,不都是將心比心嘛!”


    程咬金點了點頭,忽然道:


    “對了,以後能不能少請家長,少布置作業,我已經三月沒見你嬸子好臉色了!”


    “不行!”


    “你小子是真的難說話,我老程也是讀書人,我也是要臉麵的,我何時求過人,如今我這每次回家頭都大了!”


    顏白攤攤手無奈道:“還不是你慣的!


    你要是對程處弼嚴厲些,哪裏還用得著小子多操心。


    程懷默都說了,他是被你打著長大的!”


    程咬金尷尬的撓撓頭:“那時候不是世道亂麽,當然得嚴厲些了!


    對了,你可別瞎寫啊,我對家裏孩子不偏心的!”


    見顏白不說話,程咬金輕輕歎了口氣。


    這長安姓顏的是真的難搞,讓人又愛又恨,愛他的學問和風骨,恨的也是他的學問和風骨。


    這點事還要寫麽?


    可程咬金也知道,現在不比以前。


    以前手寫,修正,再抄錄,然後印刷,陽雕難,出書難。


    所以不敢把某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寫上,怕自己時間不夠,怕到死看不到自己的書出來。


    現在有活字印刷。


    顏白還不止一次的呼籲,寫書就好好寫,要寫生活,要寫的細一點,這樣後世子孫才能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


    這樣,才能把“躍然於紙上”變成真的躍然於紙上。


    不要怕沒人印刷,你真要寫的好,書院免費幫你印刷,免費幫你售賣,甚至可以幫你存到微言樓裏供人閱讀。


    尉遲聞言嘿嘿一笑:“我家老三尉遲寶環就很好。


    雖然人愚鈍了些,但一早就送到了書院,一月見一回,清靜!”


    “對了,正好想問你呢!”


    尉遲看著顏白道:“那個高侃是什麽來頭,竟讓無功先生親自推薦,問寶環,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顏白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是渤海高氏族人。”


    “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尉遲搖搖頭忽然歎了口氣:


    “人才輩出是好事,可我總覺得心裏不舒服,我們將門除了守約和李景仁,這兩年確實是落寞了!”


    程咬金也歎了口氣:


    “那怎麽辦,都是吃過苦的人,都不願子孫後輩再走自己的路,都去學文了。


    如今,天下大治,當然要重文輕武,不打仗了,哪裏還有什麽人才出來!”


    尉遲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衝著顏白道:


    “小子,好好的把樓觀學維護下去,好好的保持現在這個樣子!”


    顏白點了點頭:“不知道書院那群苦孩子有沒有幸能聽國公講課?


    悍勇的土地需要悍勇的血來澆灌,這樣才能長出無敵的猛士。”


    尉遲一愣:“我行麽?”


    “隨便講,就算說不來深奧的知識,講點馬槊,講點騎射技巧,講點你和陛下的趣事,這都是學問。


    孩子們都沒經曆過,他們希望都來不及,書院又怎麽敢嫌棄好不好呢?”


    尉遲露出了笑意:“就喜歡聽你小子說話,聽著讓人舒坦。


    好了,我記下了,改日我就去書院坐一坐。”


    程咬金甕聲甕氣道:“李靖已經住了好幾月了,現在講什麽《六鏡》,我準備也寫一本書,書名我都想好了!”


    “叫什麽?”


    程咬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七進》,七進七出的七進。”


    三人對視一眼,不知道怎麽就突然嘿嘿的直笑。


    三個人就這麽坐在外麵閑聊,夜裏也在這裏睡。


    等到第三日的時候來這裏就不是三人了,朝中的臣子幾乎都來了,不知道誰有狐臭,顏白覺得自己難以呼吸。


    李二也終於走了出來,頭上的白發更多了。


    尉遲直接哭了出來,群臣見狀,痛哭的人不少。


    李崇義的哭聲最大,豆大的眼淚掛在他那漲紅的大臉上。


    上官儀在起居注裏麵寫到:“皇帝悼深夭蕙,懷三號而猶感。”


    李二見群臣都在,嗓音沙啞道:“年中了,大朝會要來了,準備大朝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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