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天才蒙蒙亮,長孫衝就出了門。


    原本的這時候他還在睡夢中。


    自從今年開年以來,這個時候的他就從未睡過好覺,每天都是和太陽一起醒來。


    如果是上朝,他會選擇坐馬車。


    馬車拉到皇城的門口,他睡到城門的門口。


    城門開了,隻有仆役叫醒他,拿著溫熱的毛巾抹一把臉,噴點清神香,然後去上朝。


    如今不成了,顏白說必須騎馬。


    是來國子學必須騎馬。


    長孫衝不是很喜歡顏白。


    不喜歡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覺得自己為什麽不是顏白。


    為什麽顏白感覺什麽都會。


    為什麽什麽都會的這個人不是自己。


    自己阿耶是趙國公,自己以後是趙國公。


    自己是長安公認的美男子,去平康坊連錢都不用花的那種,就連娶的公主都是最漂亮的。


    可自己就是比不過顏白。


    如今也是的,顏白是國子學大祭酒,自己是祭酒。


    別看都是祭酒,但自己和顏白相比少了個“大”字。


    一字的差距,那自己就得聽顏白的。


    而且,大祭酒隻有一個,祭酒可以有很多個。


    祭祀祭酒,禮儀祭酒等好多別類之前都可以稱之為祭酒。


    孔穎達是祭酒這是應該的,管祀製的,他本身又是先生,家族,文化,祖上都是無可挑剔的。


    進門抬眼就是文廟。


    孔聖人居中為先聖,隻以顏白的老老祖宗顏淵為先師。


    其次是左丘明以下二十二先儒為從祀。


    但你不進門,你抬眼看到就是先聖和先師兩人,二十二先儒則需要進去才能看到。


    (ps:玄宗時從祀者增為十哲、七十二子、二十一賢;四配,十二哲,東廡先賢先儒,是南宋之後才有的。)


    裴行儉是祭酒,這個長孫衝不會說什麽。


    他是裴家的遺腹子,皇帝養大的,算是皇帝的養子。


    雖然拜師顏白,但今後注定和李家皇室有著割都割不斷的聯係。


    可氣的是那個讓阿耶很是忌憚,臉上總是帶著文雅笑容的許敬宗竟然也是祭酒。


    還是掌管四門學的祭酒。


    最可氣的是他竟然是陛下親自點的!


    就因為他前隋大業年間,秀才及第?


    還是因為這個人會溜須拍馬?


    皇帝安排這麽多祭酒就是為了製衡,防止某一家獨大。


    可在長孫衝看來,其實一個祭酒就夠了。


    在國子學裏麵,沒有祭酒可以做到門生遍布的地步。


    能在國子學裏麵讀書的,這群孩子畢業後必須是先考慮的家族利益,其次才是忠君報國。


    他們是來讀書的,也是來找圈子的。


    他們可不是樓觀學的學子。


    若不然,一輩子都在教書育人的令狐德棻老先生為什麽會心力交瘁?


    為什麽想方設法的要破局?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長孫衝打馬跑到國子學門口。


    此刻裴行儉和許敬宗已經到了,兩人正笑著說著話。


    長孫衝鼻孔發出一聲冷哼,然後笑著走上前。


    “不遲吧!”


    裴行儉看了看天色笑道:“還早,學子們也才到齊!”


    許敬宗也跟著笑道:“咱們先開始吧。


    墨色是來不了了,昨日是他小兒彌月,就算來怕也到了晌午了!”


    長孫衝笑了笑:“那就開始吧,一會我還得去一趟戶部。


    今年白疊子行情好,田賦還得再休整一下。”


    裴行儉點了點頭,他衙門也有事,忙完了這邊,他也得去衙門看看。


    夏收就要開始了,這是頭等的大事。


    三人簡單的聊了幾句就走到了國子學。


    此刻國子學的文廟站滿了學子,這些學子都是短打打扮。


    見三位祭酒走來,頓時安靜。


    細細地瞅了一眼,沒見顏白,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閻王爺沒來,顏白沒來就好啊!


    令狐德棻先生當祭酒的時候一點事都沒有。


    顏大祭酒一來,事兒就多了,每日都有作業。


    背誦,日誌,作詩,還有什麽手工作業。


    若是有一項沒完成,就站在國子學門口寫完了再進去。


    國子學裏麵讀書的人也不會都聽顏白的。


    例如程處弼....


    程處弼他就不聽,他雖然隻是家裏的少子,排行老三。


    但他娘親是五姓七望崔氏崔信之長女,他少子身份在府裏享受長子的待遇。


    (ps:崔氏是程咬金續弦娶的一位妻子,程處弼是她的長子。)


    他學的是崔家的學問,是程家的學問。


    來國子學就是玩的,來混的,來認識各家嫡子,為以後做準備的。


    再加上他大兄和顏白是戰場上過命的兄弟,他認為顏白對他一定會疼愛有加的。


    所以,他的作業寫得跟個鬼一樣。


    用他的話來說,他能寫作業,已經是很給顏白麵子了。


    而顏白對他的確是關愛有加,沒有罵他,沒有責罰他,也沒有告訴程國公。


    而是親自給崔氏寫了一封信。


    那一天,程處弼簡直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母親的車駕停在國子學對麵,他和一眾人趴在國子學門口的文獸前補作業,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都看不到頭。


    好不容易一天結束,以為會被阿耶責罵一頓。


    阿耶最疼他,最多就是喝罵一頓。


    打是舍不得打的。


    結果大兄突然就衝出來,娘親寒著臉扔下盔甲,然後就去了演武場。


    要不是從樓觀學回來拿換洗衣服的程處寸和程處立抱著大兄。


    程處弼怕自己會死在大兄的手上。


    那巴掌真疼,像鐵打的一樣。


    第二日,程處弼是被人抬著去了國子學。


    他程處弼揚名長安城,人稱不寫作業,成了長安百姓教子的反例子。


    走到哪裏別人都認識。


    像他這樣的學生很多。


    於誌寧的孫子於知微,段誌玄的三子段成,李百藥的長孫李昭瑜等等.......


    這些國公家的孩子都是膽大包天之主。


    顏白的法子很簡單,也不囉嗦,直接請家長,顏白的拜帖是很好用的,上麵的印信還是當初老爺子的印信蓋上去的。


    這些年顏白都沒換。


    大家都說顏白是個念舊孝順的人,隻有顏善知道,小叔孝順不假,但拜帖不換印信絕對是故意的。


    就是他的惡趣味。


    拜帖一送,最多兩炷香,這些孩子的家長就會來。


    回家後經曆了什麽不知道,但聽上課先生說,孩子態度變好了,跪坐時屁股都不敢挨著支踵。


    他們這年歲最好麵子,丟什麽都不能丟麵子。


    顏白就專門拿他們最在乎的麵子下死手。


    裴行儉一揮手,三百多名國子學的學子開始圍著務本坊跑。


    也就是圍著國子學跑。


    不多,也就三圈,裴行儉騎著馬在前麵帶路。


    許敬宗騎著馬走在隊伍中間,監察紀律。


    長孫衝則在最後,防止有人故意掉隊躲起來。


    等到最後一圈的時候才突然冒出來,裝著很累的樣子。


    轟轟的腳步聲和晨鍾的清脆聲融合在了一起。


    越來越多的百姓走了出來,端著飯碗,蹲在路邊,看學子跑步。


    許敬宗扯著嗓子忽然喊道:“《孟子·生於憂患》預備起……”


    跑在前麵的程處弼和眾人一起,大聲背誦道:“固,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長孫衝騎著馬,他現在還是搞不明白。


    這顏白到底是怎麽知道這些學子心裏所想的,任何手段在他麵前都不管用。


    他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同時他也羨慕,什麽時候他的名帖能具有顏白名帖一樣的威力就好了。


    “不錯,是有些朝氣了!”


    太極宮欄杆處的李二笑著收起手裏的千裏目:


    “傳新羅使覲見吧,這下大家都沒有什麽可說的了吧,泉蓋蘇文拒絕我大唐的調和,他哪裏來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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