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愔吐了。


    李佑更是不堪,先前吃喝有多盡興,現在就有多痛苦。


    李愔他現在有些後悔離開齊王府,有些後悔跟著先生來李佑這裏了,他雖然聽說過無數次“杖斃”兩字。


    卻是頭一次見活生生的人杖斃在自己麵前,而且和自己所認為的杖刑是兩回事,他有些接受不了。


    杖刑這玩意自漢朝起,那時候還是量刑,有“笞三百”和“笞五百”兩種,“五刑”之一,刑具為厚度為半寸的竹板子。


    到了隋朝時,杖刑所用的刑具就開始不固定了,通常是興頭起來了,眼前有什麽用什麽,就用什麽。


    隻圖方便。


    有一次,隋文帝暴怒,氣急之下直接將馬鞭作為刑具,用來“杖打”犯錯之人,當時杖刑的部位都是背部,也叫“杖脊”。


    在隋朝,犯錯打屁股是奢求。


    李二當了皇帝後覺得杖脊有些慘,就把“杖脊”改為了“杖臀”,以前是杖打背部,現在杖打臀部。


    長安人的稱呼是——打溝子。


    長安被打溝子打的最多的就是那些賊偷和不遵守宵禁製度的人,逮住先打,打完了之後去掃大街。


    衙門覺得都掃大街了,還有人知法犯法,那就是罰的太輕了,直接讓這些人去東西兩市裏麵掃大街。


    那裏麵的垃圾多,人也多,喜歡看熱鬧的大嬸大娘也多,他們喜歡撿爛菜葉子,拿回去養豬,養雞鴨大鵝。


    連狗都不敢從大嬸大娘麵前走過。


    這些賊偷臉皮再厚也受不了這群人的指指點點,她們可不單單說你,交頭接耳,眉飛色舞,連你的祖祖輩輩都說。


    杖刑叫做打溝子,朝廷叫杖刑,太監們叫它為“棰殺”。


    杖斃是杖刑的最後結果,它根本就不是拿著木仗直接打屁股慢慢的把人打死,因為這麽打太慢,威懾力太輕。


    不足以震懾人心。


    所以,內侍行刑之前會避開要害,先在腹部刺一刀,讓受刑之人肚子裏麵進氣,然後再打,而且他們用是前寬後窄的大板子。


    這一頓板子打下來,屁股開花不說,腹腔內部的腸子爭先恐後的從先前刺開的那個傷口湧出來。


    隨著內侍的動作越來越快,肚子上那一道小小的傷口也就越撕越大,到最後,不光是腸子,各種亂七八糟的也都出來了。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這人還沒死,內侍卻停手了,他們會扒開受刑人的褲子看看,會等到他屁股充血腫脹起來後再打。


    這時候打,就是要讓這人死了。


    內侍會控製好力道,會把腫脹的血腫打爆,這時候,血漿爆裂,色彩各異,那視覺的衝擊真是無以言說。


    最令人齊王府這群人恐懼的是,宮裏出來的這群人是讓人一個個的受罰,誰也不知道下一個人會是誰。


    這群太監,把心理戰術玩到了極致。


    這已經不是殺人了,都要被這些人完成藝術了。


    這種死法太恐怖,不說李愔吐了,顏白這個在戰場上走了好幾回的人也不免覺得呼吸不順,不敢直視。


    (《舊唐書·酷吏列傳》記載:“笞罰人畏其不死,皆杖訖不放起,須其腫憤,徐乃重杖之,懊血流地,苦楚欲死。”)


    思思女官看了李佑一眼,笑道:“殿下,場麵有些不好看,您先去休息一會兒,等奴把這裏收拾幹淨了您再出來。”


    李佑臉色蒼白,聲音都有些顫抖:“是母妃讓你做的麽?”


    思思笑著拿出手絹,輕輕的擦拭著李佑嘴角殘留的汙穢,關愛道:“她已經說了很多次了,你還是不聽,也沒改。


    求著陛下讓你有了個去樓觀學的機會,你卻以照看封地為由拒絕了,殿下啊,別恨你母妃,這些人不處理,你遲早犯大錯!”


    思思說罷,收起手絹,麵無表情道:“下一個!”


    梁猛彪渾身顫抖,然後瘋狂的扭動,喉結雖然拍碎,卻發出如同喘氣老牛一樣的齁嘍聲。


    李佑猛的撲到梁猛彪麵前,大聲道:“姑姑他們都沒錯,都沒錯啊……”


    權萬紀看了一眼李佑,麵無表情道:“怎麽沒錯,不規勸親王言行,行為不檢點,不嚴以律已,反而聲色犬馬,整日縱酒高歌,該殺。”


    思思女官點了點頭:“打!”


    “權萬紀……”


    李佑看著權萬紀雙目噴火,見權萬紀視而不見,整個人立刻就變得悲傷起來:“我錯了還不行麽,我錯了還不行麽!”


    權萬紀歎了口氣:“齊王,你這不是知錯而認錯!”


    就在內侍開始繼續打溝子的時候,萬年縣縣尉矢小夜走了進來,他快步跑到顏白身邊,低聲道:


    “縣公,人抓到了!”


    “複雜麽?”


    矢小夜點了點頭:“很複雜,油墨倒手的次數很多,但這些並不用擔心,隻要能抓到一個,順藤摸下去就行了!”


    見顏白點了點,矢小夜用更低的聲音道:“少府監右監察陳縈回來了,折衝都尉段誌感也回來了!”


    顏白一愣:“百騎司的人接手了?”


    “看樣子是的,自裴縣令從皇宮出來後,百騎司的人應該是行動起來了,這次人數不少,都是生人,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


    見顏白不說話,矢小夜低聲道:“那…那些人?”


    “你咋想的?”


    矢小夜舔了舔嘴唇:“武娘子說,是衙門的外聘人員,協助衙門維護治安的,熱心的長安百姓,跟著衙門討個生路!”


    顏白有些想笑,外聘這個詞也不知道二囡咋理解的,反正在後世都是背鍋俠,不好的事情全部是外聘人員做的。


    “你先回,我馬上來,對了……”


    顏白忽然看著燕弘信,然後對著矢小夜說道:“把他帶回去,事情沒有結束之前,他還是關起來的好,我總感覺這燕弘信沒講實話!”


    “好!”


    燕弘信根本不敢反抗,跟著矢小夜離開。


    他現在就是期待他的表大兄陰弘智早些來,再不來,這齊王府裏麵好不容易召集的人才怕是剩下不了幾個。


    可陰弘智注定是來不了,他在太極宮偏殿等待著李二。


    天氣炎熱,李二正在陰妃的服侍下沐浴去暑,看著守候在殿門外的剪刀,這一場沐浴怕是得要一兩個時辰。


    矢小夜打馬離開。


    這一次衙門終於撈了個大活,搞得好就是一場大業績,有了業績,再加上自己這幾年辛勤的念書識字,也該往上走一走了。


    如果沒有多大意外應該是去洛陽當洛陽縣的縣令。


    矢小夜離開後,顏白也轉身離開,他現在想去看看油墨轉了幾次手,都流落到何人的手裏,他們在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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