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月,泉州城的生活逐漸步入了正軌。


    隨著朝廷政策的傾斜,越來越多的商船來到泉州,也越來越多的人來到泉州這塊未開化的土地上尋找機遇。


    因為泉州的政令上寫的是:隻要你能開地,那開的地就是你的。


    隨著越來越多的大唐百姓選擇在泉州安家落戶,越來越多的山人也下山來到顏白劃分的這塊新城生活。


    他們下山是實在迫不得已。


    因為這些來泉州落戶的唐人比他們還凶悍,而且比他們還抱團,而且衙門還不管,因為已經過了衙門所規定的下山最後期限。


    故土難離,這些大唐人能來泉州落戶,那是因為在他土生土長的地方活不下去了,沒有田地,在家族裏麵還不受重視。


    之所以來泉州,那就是有著摒棄過往重新開始的打算。


    在泉州。


    在遵守規則的前提下,沒有人被區別對待,山人如此,泉州當地百姓如此,就連從外地願意來泉州落戶的人也是如此。


    這讓一向都不信任衙門並對衙門抱著警惕性的山人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像跟以前一樣沒有變化,甚至還舒服一些。


    開始不情不願下山的那批人他們突然發現,這樣的日子真的很不錯。


    開墾的土地是他們的,甘蔗也都種下了,隻要看好這些玩意,等到收成的時候就會有人來收,到時候賺的錢就是他們自己的。


    衙門隻拿總收成的三成,如果願意接受衙門的安排,每日幹那半日的勞作,最後的這三成衙門都不要。


    這樣的好處,不是白撿的是什麽。


    幹活也很輕鬆,就是去河邊挑沙子,或是跟著別人一起夯水泥磚。


    如果有人能從山裏拉來十五個人下山落戶,那日子可就美了, 總收成的三成衙門也不要了,還會給你一個管事的崗位。


    如果你願意學習種植,衙門會找人教你,這樣的日子他們不但沒有覺得不好,甚至還有些感激涕零。


    過往的殺戮好像突然就被人給忘記了。


    所以,當真興大師和袁道長去了武夷山開始準備修建道觀廟宇的時候,顏白已經在和眾人商議泉州城新的發展方向以及泉州新的縣治劃分。


    易卜拉欣成了泉州仙遊縣令,這個安排讓他受寵若驚,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但也有要求,要求是必須會寫大唐文,會認大唐字。


    不然他的這個官身就永遠不會下來。


    也就是說永遠拿不到朝廷的俸祿,有名無實,不能穿著官衣光明正大的去接他的花娘。


    如今易卜拉欣總是跟著趙森林,每日學五個字,寫兩個字。


    不過這些縣令的任期隻有五年,五年後能不能連任由治下的百姓決定,具體怎麽決定,顏白的方法就是看戶數。


    這個法子也隻能在泉州用,好不好顏白心裏也沒底,寫給李二的折子李二倒是回了,隻不過依舊是那一句話:不知所謂。


    新的縣治劃分出來,顏白在泉州的權力無與倫比。


    那些被顏白提拔出來的縣令、縣尉、戶曹把顏白視作再生父母,隻要看到顏白,他們遠遠地都會抱拳行禮。


    泉州城的百姓見了顏白也會恭敬的行禮。


    他們這幾個月進山采草藥賺取的糧食比他們種地一年所獲得的糧食都多,百姓所要求的並不多,他們就是想過好日子。


    所以,誰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就會真心實意的感謝誰。


    新的信件又來了,看著二囡的來信,顏白輕輕地歎了口氣,去年年底太上皇李淵駕崩的消息傳到了荊州。


    荊州都督任上的武士彠得知消息,悲痛成疾。


    李二得知消息後派禦醫前往探望醫治,武士彠拒絕服藥,一心求死殉葬,病倒後再也沒有起來,在今年的二月還是撒手人寰了。


    三月的時候武士彠的靈樞運回並州。


    李二對父親的開國功臣武士彠戀主棄世頗為感傷,下令追贈他為禮部尚書,諡“忠孝公”,賜黃金百兩,白銀百錠。


    朝廷全額負擔棺木及喪葬費。


    二囡身為武士彠的次女,本來該第一時間得到此消息,結果繼承爵位的武元慶不知道怎麽想的,他並沒有派人把這個消息告訴二囡。


    直到裴行儉在長安聽聞二囡不孝,於是就派人加急給泉州送信。


    遠在千裏之外的二囡和顏白才知道這事有問題,二囡和大肥就是因為這個事情,在四月初離開了泉州,二囡著急回去是要回去守孝的。


    看著二囡信裏所寫的事情,顏白止不住的歎氣,看著信紙上褶皺幹涸的水漬印記,顏白心疼的恨不得立刻回長安去抽武家兄弟的嘴巴。


    怪不得史書裏麵武元慶會被整死,如今看來實屬活該。


    身為兄長不做人事,武士彠離世不但不讓二囡盡孝,還不讓二囡的母親楊氏前往拜祭,並揚言二囡不孝,不認她和楊氏。


    如今在武士彠的喪期沒過,塚土未幹的情況下,武元慶、武元爽竟提出要分家而立。


    說好聽點是分家,簡單說就是把楊氏以及二囡三姐妹趕出家門,武家三姊妹都是女子,遲早要嫁出去的。


    這還用分家麽?


    雖說楊氏是繼母,但無論怎麽說也是長輩,二囡怎麽也是武家的娘子。


    可憐的二囡如今隻能在仙遊立個衣冠塚,如今這都算不了,還想著立牌坊,還端著兄長的架子想著把二囡許配給賀蘭越石做小。


    武家人這麽做實在是令人不齒。


    顏白看了一眼陳林,輕聲道:


    “陳林,你立刻回長安,告訴二囡,心裏委屈了就不用憋著,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就算弄死幾個也不用擔心,事大了就跑,等我回去再找他們算賬。”


    陳林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低聲道:“大郎,以二囡娘子的脾氣,口子一開武家不會有活人了。”


    顏白猛的站起身,咬牙切齒道:“那是我的弟子,我都不敢讓二囡去給別人做小,他武元慶有什麽資格讓二囡去給人做小?


    二囡大姐武順已經許配給了賀蘭越石,如今還讓二囡也去,姐妹兩人同侍一夫?他武元慶不要臉,我顏白還要臉呢?”


    顏白把牙齒咬得咯吱響:“賀蘭越石這個狗東西膽子也不小,得知消息不但不站出來澄清,還選擇了默不作聲?


    喝醉了還敢大言不慚道他能和長安最美的娘子一親芳澤,還敢問眾人羨慕不羨慕,他娘的,老子要撕爛他的狗嘴!”


    憤怒的顏白把桌上的的茶具全部推倒在地,霹靂吧啦的摔個稀碎,怒喝道:“備船,老子要回長安!”


    陳林一愣,這些都是大郎做喜歡的茶具,那個茶壺都養了七年了,如今碎了,沒了,趕緊道:


    “大郎別生氣,我立馬回,立馬回……”


    長安城內,書院學子打扮的裴行儉眯著眼笑盈盈的看著醉醺醺的賀蘭越石, 他手裏拿著半截子馬槊,輕聲道:


    “聽聞越石世兄很能打,我裴行儉心生羨慕,今日把衙門的事情忙完就來了,不知道越石世兄有沒有膽子跟我比一場?”


    賀蘭越石晃了晃腦袋,酒醒了一半,他看著裴行儉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然後彎腰拱手笑道:“守約開玩笑了,我怎敢跟你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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