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就是一個勢力場。


    顏白進京的消息自然瞞不住有些人,那離宮的時候佩劍消失自然也瞞不住他們。


    僅僅一個佩劍消失,就讓長安變得暗流湧動,大家都在小心地打聽顏白進宮後,宮裏發生了什麽。


    可問來問去就得知顏白在宮裏待了一個時辰,然後佩劍被人收走了。


    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但所有人都覺得宜壽縣公定是惹惱了陛下,帝心不在,所以被陛下收走了佩劍,以示懲戒。


    可這事大家也不敢明說,更不敢問,不然禦史問下來,一個打聽宮廷之事的帽子扣下來就吃不了兜著走。


    更不要說顏白還是一個小心眼,八字沒一撇的事情更不敢大聲的宣揚,隻能是三五個信得過的好友聚在一起,小聲的嘟囔。


    顏白自然懶得去搭理這些閑言碎語。


    他從皇宮出來了去東市買了十斤霜糖,然後踩著暮鼓的催促聲離開了長安城,假期還有好幾個月。


    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可以在南山看雪,和家人過一個團圓年。


    李承乾也得知了這個消息,但他知道的比別人多一些,他甚至知道顏白和父皇吵了一架,把父皇氣得夠嗆。


    連母後都去勸解了,可見氣到什麽地步。


    到目前為止能把父皇氣成這樣的變成了兩個人。


    以前是魏征。


    氣得父皇忍不住怒罵:會須殺此田舍翁,意思是他一會兒一定要殺了這個鄉巴佬。


    現在是魏征和顏白。


    氣得父皇把先前贈賜給顏白的長劍都收走了,這還是頭一次出現皇帝生氣,把先前賞賜的東西要回去。


    剪刀苦著臉看著李承乾:“太子殿下,這不能說,陛下最不喜歡下人在宮裏瞎說,尤其是宮內要事,您這樣逼著我不是要我的命麽?”


    李承乾看了看四周,忽然摟著剪刀的肩膀小聲道:


    “秦內侍,我小時候可是你抱著長大的,你看,這附近的人我都讓離開了,你就給我說一說,你放心,我的嘴賊嚴實,今日咱倆說的話,保證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剪刀佝僂著腰:“殿下,這是要命的事兒啊!”


    李承乾想了想,輕聲道:“一句話,你就稍微透露一句話,不為難你,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剪刀苦笑道:“宜壽縣公離開後,陛下說了六個字,巧詐不如拙誠!”


    李承乾瞬間就懂了,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這六個字出自韓非子的學說《韓非子·說林》,後麵的一句是“樂羊以有功見疑,秦西巴以有罪益信”。


    這麽說來父皇根本就沒有生氣。


    放下心來的李承乾不由分說地把手裏的一塊暖玉硬塞到剪刀手裏,剪刀一見,無論如何都不肯接受,李承乾忽然板著臉,佯怒道:


    “你看你,這就是一塊破石頭,我在西域撿的,拿著拿著,沒事搓著玩!”


    “這……這……”


    李承乾不由分說的塞到剪刀手裏,然後扭頭就走,邊走邊說道:


    “一家人,什麽你的我,這個那個的,安心的拿著玩,對了,我今日沒見到你,你也沒見到我。”


    剪刀看著跑遠的太子,看著手裏的暖玉,冰冷的嘴角露出了暖心的笑。


    太子自西域一趟後人突然就開竅,身上的那股子帶著正氣的刻板味道,已經消失不見了,人也變得大大方方起來。


    有了心機,也有了手段。


    國朝需要君子,但國家的帝王一定不能是君子。


    長孫皇後終於勸說著李二把一碗藥喝了下去,從李二斷斷續續的長籲短歎中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加上顏白,現在朝臣裏麵已經有過半的臣子反對刺史分封,這讓向來以英明自稱的二郎產生了濃濃的挫敗感。


    藥喝完,長孫終於鬆了口氣,輕聲道:


    “顏白這個人雖然平時都嘻嘻哈哈的,但這些年來我卻發現他是最有底線和堅持的一個人,今日說話難聽也難免,想必宋國公獻的策略還是有不滿之處。”


    李二吐出一口濁氣:


    “我以為他膽子大,沒想到膽子會大到這種地步,一言不合就要去斬了蕭瑀,今後若是有藩王有逆反之心,他豈不是也敢殺王?


    心思太簡單了,剛過易折,易意氣用事啊!”


    長孫笑道:“這也是好的,顏家人都是這樣,五個兄弟哪個脾氣不都是這樣?


    師古的脾氣好吧,那是因為他現在在乎的事情不多了,一心想著寫書,若真是朝堂上有奸佞當道,你看他敢不敢拔刀相向?


    要我說啊,這才是國朝的福氣。


    這才是曆朝曆代顏家人都能頗受信任的原因,就因為他們的心思簡單,他們不喜歡動亂,隻喜歡天下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這樣的人才是朝堂上最需要的人。”


    李二把手裏的核桃擱在一個鋪著白疊子的小玉盒子裏:“要都是這樣的人遲早會把我氣死,我問他怎麽看,他說站著看。


    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不,他咋不躺著看?


    他就是故意的,本以為當了縣公好歹有了一點往上的雄心壯誌,今日走的時候你是沒看到,眼睛眨都不眨的就轉身離開。


    我讓別人去當刺史,這個稱病,那個三緘其口。


    我知道,都是嫌棄南邊是煙瘴之地,路途遙遠,可是有什麽辦法呢,我能把他們往北安置?南邊就是最好的選擇,可他們都不願意去!”


    李二歎了口氣躺在軟塌上喃喃道:“也隻有顏白願意去,不假思索的就答應,還說什麽半個國庫。


    他們去是怕死在煙瘴之地,他去卻像是在遊玩,這倒是讓我舒心,可說話還是氣人啊,還要把全家帶過去……”


    長孫皇後聞言輕笑道:“你啊,就是一個奇怪的人,剛剛還說人家氣你,現在又讓你舒心。


    你倒是舒心了,你把賞賜的佩劍都收走了,我怕顏白此刻不舒心,話說回來,我倒是信他能弄來半個國庫!”


    “猴子皮麽?”


    長孫皇後聞言笑不活了,笑聲會出傳染,李二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一邊笑一邊說道:“那是泉州,不是揚州。


    閉塞的交通和地形,複雜的環境,荒野之地啊。


    河間王統一南方的時候,實際上隻占領了利州和長江流域的兩湖,而泉州采取的羈縻政策就能讓其歸順。


    觀音婢你說說,那裏叢林漫野,除了猴子,還能有什麽,還半個國庫,這小子說假話也不怕他大兄跳出來錘死他!”


    仙遊的顏白一直打著噴嚏,王績看了一眼顏白繼續講道:“別看朝堂裏麵都說南方已經開發的相當完善。


    那南方指的是揚州,和人口都充足的地區,墨色你要知道,這和要去的泉州沒有丁點關係,這不是一個好差事,等著吃苦吧!”


    (注釋:在明清未徹底開發之前, 福建就是個煙瘴之地,除了沿海地區中部和西部等地都是很多無人區,甚至很多時候都和海南一樣是流放和貶低的犯人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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