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開始的時候是正常的,隨著三杯酒下肚,場麵慢慢的就熱鬧了起來,文質彬彬的人也慢慢的有了正常人的模樣。


    等到月亮升起,看著天上的一輪圓月,顏白才突然想起今日就是中秋。


    怪不得長安會有那麽多的人,怪不得能看到那麽多的花燈架子,原來中秋到了,李二的這個日子挑的好。


    既是慶功宴,又是中秋宴會。


    龍首原這個位置真的好。


    名字好,景色也好,居高俯瞰,一覽眾山小,站在太極宮這個位置可以看到長安城的點點燈火,還能看到像螢火蟲那樣移動的小小光點。


    酒過三巡之後大家都放開了,相熟的人開始敬酒,不熟的人也開始接著舉杯慢慢的熟悉。


    顏白和李晦都不喜歡喝這種高度酒,所以兩人不知不覺就坐到了一起,一杯酒喝到現在還是一杯酒。


    有人吆喝著就舉杯,嘴唇輕輕地抿一下,也可說是舔一舔。


    然後跟著眾人一起“嘶~啊~”!


    李崇義很能喝,應該是平康坊練出來的,他自己說他已經跟禮部的官員打了一圈,諸位國公也都敬了一圈。


    武將那邊他不敢去,才歸唐的阿史那·社爾正在跟人拚酒,一群人喝他一個,如今不行了,已經站不穩了。


    (阿史那·社爾被薛延陀擊敗後,於貞觀九年率部投奔唐朝,拜左驍衛大將軍。)


    執失思力和契苾何力這兩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作為本次大戰的將領,他們的英勇和付出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也得到了信任,如今算是正式的走到朝堂中。


    自然前去敬酒的人也就多了。


    李崇義舉杯和顏白輕輕地碰了一下,見顏白又是舔了舔,撕了一塊半生不熟的羊肉放到嘴裏,含糊不清道:


    “不要總坐在角落裏,該飲酒就去飲酒,大醉一場真的很舒服,幹嘛不喝酒。”


    顏白聞言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一喝酒就容易醉,醉了就容易出醜,而且說話難聽,容易得罪人。


    再說也沒有立下多大的功勞,就打了一兩場,其餘就是坐鎮後方,主角不是我,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李崇義皺著眉頭把半生不熟的羊肉咽了下去,可能肉太腥了,那股子味道壓不下去,轉頭把李晦的一杯酒也喝了。


    捶了捶胸口,李崇義輕聲道:“該去走動就多走動一下,如今一堆的麻煩事,走動一下是好的,書院是你的心血,沒了太可惜了!”


    顏白抿了一口酒,這是真的一口酒,壓著辛辣,咬著牙道:


    “我已經退了一步,若是他們不知好歹再進一步,伸手剁手,伸腳跺腳,若是玩陰的,我不介意血流成河,魚死網破……”


    李崇義和李晦一愣,見顏白語氣突然變得平淡,像在說一件很正常不過的事情,就知道顏白這次是真的惱了,是真的動了殺心。


    因為,動了殺心的人是不會大吼大叫的,說個不恰當的比喻,那就是咬人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人。


    李崇義揮手驅散身後的內侍,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說得出來也做得到,但我希望這樣的事永遠不要發生。”


    顏白點了點頭:“當他們拿書院,拿那些孩子來博弈的時候這件事就已經無法阻止了,除非他們退一步。”


    李崇義見顏白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笑著朝著一旁的上官儀走了過去:


    “哦,上官秘書郎,上次說好的一起看歌舞,你怎麽跑了呢,來來,幹了這一杯,來來,還有一杯……”


    李晦看著被灌酒的上官儀,輕聲道:“小白,明日朝會你怎麽辦?”


    “很好辦,說我什麽都可以,讓我罷官也可以,這些我都不介意,但若真的拿書院說事兒,若真的以為我好欺負,我不介意跟他們好好地吵一吵。


    當縣令的那幾年沒做什麽,各家的謠傳倒是聽說了不少。


    我不介意當個笑話說出來供大家都樂一樂,至於造反,他們誰也不敢說,說我,其實就是在說太子。


    看著吧,明日絕對沒有人提這個事,事到如今,他們都不是傻子,我現在已經在懷疑有人在故意想把水攪渾了!”


    顏白端起了酒杯,笑道:“來來,崇義說的對,說這些煩心事做什麽,來來,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慧炬,飲甚!”


    李晦咂摸了一下:“這兩句有道理,還有沒有,今日可是中秋,不行寫給我,讓我也露個臉啊!”


    “就這,剩下的沒有了!”


    李晦喝了一大杯,臉色通紅,見顏白酒杯裏的酒隻下了一半,苦笑道:“這就是你說的飲甚啊?”


    這時候端著酒杯的長孫無忌和長孫衝等幾人走了過來,內侍很是貼心的把顏白的酒杯倒滿,笑眯眯的長孫無忌看著顏白道:


    “墨色,還能飲酒呼?”


    顏白連忙站起身恭敬道:“貴人至,當飲。”


    一杯酒喝罷,顏白隻覺得這酒是真的難喝。


    見長孫無忌駐步不前,身後的一眾官員知道趙國公怕是有事與宜壽侯相談,不方便外人知道,朝著顏白亮了亮酒杯的杯底,拱拱手,笑著離開。


    身邊沒人,長孫無忌笑道:


    “墨色,你是我朝少有的才子,更是少有的聰明之人,如今書院的一家之言已經讓眾人覺得惶恐,明日朝會怕是又要吵鬧半天啊!”


    顏白一時間有些分不清長孫無忌說這些到底是何意。


    是提醒自己,還是意有所指?


    顏白想不明白,就懶得多想,就如李靖所說,朝堂上沒有好人,沒有壞人,隻不過就是一個巨大的利益場。


    那現在長孫無忌的話就相當於一次試探了。


    顏白露出一絲苦笑:“趙國公莫嚇我,教的都是聖人的學問,何來一家之言?如果真的有人說書院是一家之言,我也不會說什麽。”


    顏白像個得意的小子一樣輕聲道:


    “國公忘了?小子的祖上可是聖人,我顏家的學問,教任何人都教得,若是有人拿這來說事,小子定會上前撕爛他的嘴,然後好好地問問他讀的什麽書。”


    長孫無忌聞言大笑道:“好,果然是少年英才,如此豪氣某家自愧不如,明日朝堂之上我定會為宜壽侯喝彩。”


    顏白認真的行了一禮,感激道:“小子感激不盡!”


    長孫無忌走了,李晦搖了搖有些沉的腦袋:“我覺得這話應該是趙國公說的,你是沒見他剛才的臉色。


    一個好字,硬是說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來,小心咯,長孫家也下場了,這事不好玩咯,就是不知道他們要出幾分力!”


    顏白往嘴裏塞了一塊糕點,笑道:“論學問,長孫家有資格來說一家之言這四個字?至於出力,我必然會出全力。”


    李晦搖搖頭羨慕道:“也對,這天底下也隻有孔家敢說這四個字,其餘不過爾爾,唉,我是真羨慕你。


    羨慕你有這麽厲害的祖上,有這麽久遠的家世,羨慕你在任何人麵前都可以挺直腰杆說話,我就不行了,一個禦史就能把我壓得死死的。”


    顏白聞言安慰道:“別妄自菲薄,都是慢慢的積攢而來的,沒有什麽一蹴而就,你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


    你要是真是羨慕我,不如學學李恪,他的目標就是成為讓所有李家子孫引以為傲的人,成為先祖那樣的人。”


    “那明日?”


    顏白發現繞了一圈又繞回了這個話題,搖了搖頭:“我要穿我顏家大裘冕,我要所有準備對我進行攻伐的人先朝我行禮。”


    李晦豎起了大拇指:“夠狠!”


    “是吧,我覺得還不夠,好玩的還在後麵呢!”


    這時候內侍開始請人歸位。


    因為就在剛剛,吐穀渾的慕容川準備挑戰大唐勇士,看著薛仁貴和裴行儉和眾多武將一同起身請戰。


    李晦和顏白對視一眼,然後一起搖了搖頭。


    無論誰上,結果顯而易見。


    這大殿裏麵能打的人太多了,閉著眼睛隨便挑一個都夠慕容川喝一壺的。


    顯然,老將們是不會出頭的,他們倒是樂見其成,畢竟,這是給武將們露臉的機會,無論誰上,最後得利的都是武將。


    因為,每個能打的將軍身後,都有一個更能打,權力也更大的老將。


    李二點了薛仁貴,顏白和李晦又對視一眼。


    這明顯是要抬薛仁貴呢,他一個還沒官身的“都尉”上場,這背後是李承乾在出力,畢竟,誰都知道薛仁貴是出自中軍。


    薛仁貴上場,書院會得利,今後無論薛仁貴走到哪一步,樓觀書院教習先生這個印記是會伴隨他一生,他自然也會照拂書院一二。


    “看嘛?”


    “不用看,反正慕容川是活不了了,他和薛仁貴交過手,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今晚能邀戰,顯然是墊腳石。


    不死,這輩子也廢了,薛仁貴不會留手,肯定是怎麽幹淨利落怎麽來,如此,才能彰顯我大唐猛士有多猛!”


    一人一柄馬槊,大殿中間被內侍騰空,隨著一聲開始,三個呼吸不到,此戰結束。


    薛仁貴手捧馬槊單膝著地,慕容川肩膀多了個血窟窿,如今生死不知,被三個內侍拖著離開大殿。


    拖地的宮女又出來了,雙手撐著抹布快速的劃過,數個來回,數個呼吸間,一絲痕跡都沒有了,倒上一碗酒,血腥味也沒了。


    楚國公尉遲敬德毫不吝嗇的讚歎道:“此子不輸於我!”


    秦瓊笑道:“猛將也!”


    就在這時,內侍尖銳的嗓音響起:“聖人口諭,樓觀學教習先生薛禮,中軍校尉,忠勇無雙,武藝超群,賜薛禮禦酒一觴,進殿對飲!”


    (“一觴”指一杯酒,但多用於指宴會中的飲品,同時,“觴”在古代還指一種專門用於飲酒的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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