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吐穀渾殘餘勢力被滅,伏允被殺的消息傳開後,整個赤海城的將士欣喜若狂。


    從去年的九月到如今的六月他們在這裏已經待了快一年,苦日子也快過了一年,遠離家鄉親人也快一年。


    如今大勝的消息傳來,那離歸家的日子也就不遠了,所有人的心一下子就變得開心起來。


    伏允已死,殘餘勢力被滅,大總管李靖那邊已經完成了徹底的滅國之戰,這一次是繼滅突厥之後又一次的大勝。


    看著滿城歡愉的將士,看著在商量給家人準備禮物的將士,顏白的心卻是沒有那麽的開心,甚至連丁點的快樂之意都沒有。


    不是不想回家,也不是不想快樂。


    就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被人密告有了不臣之心。


    這玩意兒就很惡心,事情也是可大可小,現在,就連顏白自己都想不明白這個姓高的為什麽會反咬自己一口。


    但他明顯是成功了。


    因為不管你有沒有反意,都要接受各方的調查和責問。


    尤其是那些脾氣很臭,覺得自己是天子近臣,隨時準備以死證道,青史留名的禦史,他們最喜歡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


    最喜歡脾氣暴躁的領軍將領。


    造反無小事,這一盆髒水淋身,這一輩子都洗不幹淨了,哪怕這事是假的,但卻給以後做事埋下隱患。


    因為朝堂諸公還有帝王都相信這麽兩句話。


    一是任何事不會空穴來風,二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再加一個,那就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看看人家河間郡王。


    李氏家族最能打的一個人,大唐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來的,看看人家現在在做什麽,找那麽一群歌姬自汙。


    李崇義絕對的大才之人,可他呢?


    因為是河間郡王的兒子,現在也不敢露頭,天天流連平康坊,落下一個不好的名聲,他願意這麽做麽?


    李晦說他一點都不願意。


    但是不願意有什麽辦法呢?


    不做這些讓人看不起的事情,那些禦史,那些百騎司的人都會一直跟著他,一直調查他,一直纏著他。


    朝堂諸公,在這件事上的想法卻是出奇的簡單,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把捕風捉影之事當做真的。


    縱觀曆朝曆代裏被造謠有反意的將士,不管是空穴來風,還是真的有那麽一點真憑實據。


    他們最後的結果都不好。


    所以說,高甑生這封密奏技術水平之高實在是破釜沉舟,可以說是拿著自己的命在潑髒水了,一下子打了所有人的七寸。


    看著身邊的李晦,顏白冷哼一聲,譏諷道:“離我遠點,我現在是不可信任之人。


    你難道也想被一群禦史時時刻刻的盯著,然後把你從走出長安到如今這近乎一年裏所有做的事情查得個底朝天麽?”


    李晦翻了翻白眼,嗤笑道:“你以為我跑得了?姓高的密信上寫的是“太子顏白等人”,等人?你知道等人的意思麽?


    這個等人裏麵包含了咱們這次的所有人,有你、有我、有程懷默、還有寶琳,所有人都跑不了。”


    李崇義沒有嬉皮笑臉,淡淡道:“你們就隻考慮到這個問題?”


    李崇義扭頭看著王鶴年歎了口氣低聲道:


    “王舍人,你來說說吧,畢竟你是太子身邊的親近人,從太子五歲的時候就開始跟著太子,負責太子的言行舉止,宮裏的事情你清楚,你來!”


    王鶴年歎了口氣苦笑道:“這個事的確很棘手,造反無小事,無論是捕風捉影之言,還是確有此事,那處於這件事裏麵的人都會受到責問以及很長時間的盤問。


    如今這件事涉及到了太子,所以就會非常的棘手,而且……”


    王鶴年搖搖頭:“而且,說句難聽的,如李詹事,如太子千牛備身尉遲寶琳,小郡王,以及我,咱們這些人怕都要從太子身邊一一調離。


    然後太子身邊會換一批人,因為這是規矩,因為我們可能有反意,已經有了問題,不分散重組是不允許的。”


    李晦皺著眉頭疑聲道:“所以說,我們一定會被從太子身邊剝離開?”


    王鶴年點了點頭:“這是必然,就算不是必然,也會有很多人會被調走,比如說侍衛長寇夫子,再比如說宜壽侯顏白。


    他這次處於旋渦的中心,他如今還是陛下的臣子,此事過後,將來怕是連東宮看都不敢看啊,你這個高刺史狠啊!”


    顏白聞言輕聲道:“此刻的長安怕是有很多人開心的睡不著覺吧!”


    王鶴年苦笑道:“有人離開自然會有人頂上,有上必有下,這是規矩,曆來如此,不然又怎麽會有那麽多的人削尖腦袋的想往太子身邊靠呢?


    這是人性,他們睡不睡得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在這件事上不斷的上書,借此來進行新的分配。”


    王鶴年轉頭看著顏白,輕聲道:“規矩這個東西是世上最勢利的東西,宜壽侯,無論真假,已經是定局,早做打算啊!”


    顏白歎了口氣,苦笑道:“做什麽打算,嘴在別人身上,我做什麽打算都沒有用,這次怕是真的辭官了。


    也好,辭官之後我也能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事情,我也正有打算把自己這些年做的事情寫一本書,我……”


    李崇義聞言扭頭就走,邊走邊大聲道:“寫書可以,別寫我啊,我的那點事不值得說道……”


    顏白衝著李崇義的背影大聲道:“哦,寫你啊,好的,這麽定了,你就是主角……”


    李崇義打了個趔趄,跑得飛快。


    他本能的覺得顏白寫書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為他不用古文,而是用大白話,大白話擅長描述,能把人的心理活動,麵部表情,等寫的活靈活現。


    李承乾正在忙活,他準備明日動身回長安。


    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這次遭遇了什麽。


    就如王鶴年所說,這次的事情哪怕是誣告,哪怕最後不了了之,但對自己而言就是失敗,徹徹底底的失敗。


    西域一行所有的收獲全部沒了。


    好不容看好的將士,好不容易維護好的關係,好不容易樹立的威信等等,這一切全部都沒有了。


    哪怕父皇大度,不去追究這些有的沒的事情,但是那些人是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


    他們會瘋狂的去誇大這件事,如餓狼一樣撲上來,把這些占了坑位的人全部拉下水,甚至,恨不得全部殺死。


    平息這件事也很簡單,就是妥協,然後他們好把自己的子嗣安排進來。


    父皇說過,這就是交換。


    是交換利益,也是相互歡心。


    自己給他們家族未來的希望,他們才會安安穩穩的來輔佐自己。


    其實換不換對自己而言都不是很重要,因為自己終將會坐上那個位置,他們出於對家族未來的考慮也會安安心心,竭盡全力的來輔佐自己。


    但這事惡心啊。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做了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卻因為一個人,一件事,一下子就否定了全部。


    李承乾敢肯定,這件事過後,在沒有登上那個位置之前,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和顏白恢複到先前那種亦師亦友的關係。


    流言,能害死他,也能害死自己。


    自己將會失去很多人,很多願意和自己交心的人。


    望著眼前一車車的財貨,李承乾心生暖意。


    這都是顏白給自己準備的,他說要想讓父皇開心不是斬殺了多少敵人,不是立下了多少功勳,也不是自己明白了多少的道理。


    而是大家恥於開口的財貨。


    隻要搞得錢夠多,隻要這些錢歸於國庫,隻要這些錢能夠歸父皇隨意支使,那就是大功,比蓋世功勳還要大的功勞。


    錢壯英雄膽,酒壯慫人膽,錢就是力量,錢就是權力。


    李承乾心裏也明白,萬事都離不了一個錢,他心裏還明白,錢財不屬於文官,也不屬於武將,就該屬於朝廷。


    誰有錢財,主動就在誰手。


    錢財就應該歸國朝所有,一旦勳貴集團有了足夠的錢財,那後果就如前隋朝一樣,勳貴有了造刀子的本事。


    他們可以拿著刀子,從朝廷身上割肉。


    如今,眼前的財貨保守有五百萬貫,這還是粗略的統計,沒有加上那些青鹽,也沒有算肉幹,皮革,單單就是將士斬獲的金銀珠寶,玉石鐵器就值這個價格。


    如果把其他的加上,父皇心心念的大明宮就可以順利的建成了。


    而且,朝中也就再也沒有人說父皇在行勞民傷財之舉了。


    他們不明白,李承乾心裏很清楚,自父皇登基以來就沒有建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宮殿,就連太極宮也是前隋所建。


    寒酸死了!


    大唐該有自己宮殿。


    就如《詩經》所言,文王有明德,故天複命武王也,文王,武王相承,其明德日以廣大,故曰大明。


    大唐該有自己的宮殿,大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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