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兒……


    床榻邊的小搖床響起了孩子的哭聲,小孩的哭聲很微弱,好像是一串短促的哨子,嗚嗚地哭個不停。


    裴茹趕緊爬了起來,點燃了桐油燈。


    如今在她榻前有四個小搖床,前幾日還隻是兩個的,一個是兒子顏韻的,一個是侄女小狸奴的。


    就在今晚上一下子多了兩個,晉陽和小彘奴回來了。


    就在昨日,裴茹得長孫皇後召見,說是問話聊家常,其實就是接晉陽的。


    如今南山接連下雪,孫神仙在山裏待不住已經來到了莊子裏麵,裴茹把小晉陽抱回來就是讓孫神仙調養身子。


    長孫皇後原本是想親自把晉陽送過去的。


    但如今這個關頭,將士們在外麵拚命,自己身為一國之母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想了想,長孫皇後不願意把晉陽去顏家這個事弄得大張旗鼓。


    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好。


    所以,就派人把裴茹請到了長安,然後由裴茹帶回仙遊。


    作為母親的長孫皇後雖有千般不舍,也隻能把個人的事情先擱到一邊,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隻求早些把晉陽醫好。


    虧欠的,隻能在諸事安穩後,再找機會去看看。


    裴茹已經好久沒見小彘奴,挺想她的,正巧接晉陽的時候有空,索性就一並帶回來。


    裴茹如今是一點都不喜歡長安,總覺得長安髒髒的,尤其是雪後更是如此,她甚至覺得,伽羅把小彘奴帶來長安就是個錯誤的。


    祖宅是要有人照看沒錯,但把孩子帶來就不該。


    真是造孽,小彘奴是大郎臨走時最舍不得的,父女倆,一個說話,一個哦,嘰裏咕嚕地說了半宿,郎君走的時候眼眶紅紅的。


    說好的守孝三年,就實實在在待了兩年,朝廷就是找好說話的人使喚。


    外麵,哪兒都沒有莊子好,莊子裏麵的狗經過書院的熏陶,生病了自己都會去找藥草吃。


    長安的狗哪有這本事,隻會聞著味,守在茅廁前,瞪著大眼睛搖著尾巴,看著小娃拉臭臭,呸呸,真惡心!


    莊子裏的狗哪敢吃這些東西,書院的學子早都用扇狗嘴巴教會了它們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


    尤其是那李景仁,自從被吃屎後的大黑狗舔了後,現在多了個壞毛病,總是捏著狗嘴聞一聞。


    有味的,哐當就是一腳……


    不光是他,現在許多書院的學子都多了這個毛病,沒事兒光是折騰莊子裏麵的狗,害得莊子裏麵的狗看見這些學子都害怕。


    當然,這僅僅是一點點不好的地方,要論喜歡,當然還是顏家莊子。


    莊子裏有朗朗的讀書聲,有專門學醫的學子,有琉璃房,在那兒孩子可以穿著秋衫在裏麵玩耍,生病了也不著急。


    抱著走幾步路就能知道是哪兒出了問題。


    而且莊子裏麵的去處也多,如今雖下雪,但書院卻是綠瑩瑩的,種的全是雪鬆和桂花樹,論景致,比動不動就敲鍾敲鼓的長安好太多。


    見是小晉陽在鬧騰,其餘三個小搖床裏麵的三個小寶依舊睡的安穩,裴茹輕輕鬆了口氣,彎腰把晉陽抱在懷裏輕輕的拍打。


    拍著晉陽的後背,裴茹越發的覺得把小彘奴接回來是明智的。


    莊子裏麵的孩子天天泥裏來河裏去的,也沒有見過跟晉陽這般瘦小的。


    這從小就生在宮裏,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晉陽竟然瘦巴巴的,拍著都硌手,這宮裏的宮女真是不會照看孩子。


    莊子裏麵響起了一陣狗叫聲,這個聲音對莊子裏麵的所有人來說很正常,可晉陽沒有聽到過這種聲音,才停下來的哭聲又響了起來……


    門外悄然走來一道黑影,隔著窗戶輕聲道:“夫人,要不要小的把一一女官找來!”


    裴茹搖搖頭:“李內侍,晉陽應該是挑地方,沒睡安穩,我拍一拍就好,一一女官就不要去叫醒她了。


    昨日收拾屋舍忙了一天,讓她好好休息,有什麽事兒明日再說!對了,侯爺走後,莊子外多了些閑人,半夜有狗叫聲很正常,李內侍早些去休息。”


    李內侍,原名王安,玄武門時候立過不小的功勞,賜姓李,名今安。


    他和一一女官都是長孫皇後的人,也是跟著裴茹一起回顏家莊子照顧晉陽的。


    一個負責晉陽的日常起居,一個專門負責晉陽的安全,這兩人一個白天往死裏睡,一個夜裏睡得喊不醒。


    晉陽在哪兒,其中必有一個人在哪兒。


    如今兩人落籍仙遊,待晉陽五歲的時候這兩人都會成為顏家的仆役,是生還是死,全部由顏家來決定。


    裴茹不敢拒絕長孫皇後的好意,她知道,朝中的官員到了四品都會有陛下的賞賜,這是應有之意,誰也不能避免。


    李內侍點了點頭,看看不遠處,躬身離去。


    在離開裴茹居住的小樓後,腰杆猛地挺直,氣勢突然大變。


    莊子內的雪窩子裏麵衝過來了幾條準備下嘴的獵犬,齊齊發出嗚咽聲,猛地躺在地上,肚皮朝上,嗚嗚的滿是討好之意。


    領頭的那個更是夾著尾巴趴在地上不敢動。


    這時隻見李內侍猛地一甩長袖,一柄尺長的短劍從長袖滑了下來。


    李今安反握劍柄,順著台階悄然無聲的朝著橋頭而去,腳步輕輕一點,像一隻敏捷的大黑貓,丈許高的台階一躍而下。


    瞬間就消失在夜色中。


    朱丁伸出頭,看了看地上的狗,不由的暗暗咂舌:“我滴乖乖,這家夥在宮裏殺了多少人,這麽重的殺氣啊!”


    隨著裴茹吩咐不管莊子外麵探頭探腦的人之後,探頭探腦的人也就更多了。


    原先隻有七八個偷偷摸摸的,如今變成了十多個,更有甚者想著從後麵的南山摸到莊子裏去,結果被用來抓野豬的陷阱給紮了個透心涼。


    莊子裏麵的護衛看了之後搖搖頭,撒上石灰蓋上土,陷阱消失,然後在旁邊又挖了一個……


    李今安跳過了小河,已經摸到那些人身後了,那些人還不知道。


    李今安蹲在那裏聽了聽,不是大唐關中話,口音有點像東西兩市那些異族說話的口音,身上的味道也有點像。


    李今安正手握劍,往前輕輕一推……


    血腥味彌漫,盞茶的時間不到,十七具屍體整整齊齊地擺成排,李今安用手點著,嘴裏發出輕微地數數聲:


    “一、二、三、五、六、七......十八.....怪不得公主睡不安穩,原來有宵小窺視,一、二、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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