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囡的意思顏白明白。


    莊子外的那些人有好多都是長安的富商,二囡說那樣的話不是看不起他們。


    而是覺得如果收了他們的孩子,樓觀學的名聲不太好。


    如今大家都知道樓觀學的大祭酒是陛下,樓觀學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國家書院。


    顏白看著二囡笑了笑,他覺得,有些東西是可以給孩子講一講的,想了想,顏白說道:


    《五運曆年記》記載的很清楚,盤古死後“身之諸蟲因風所感,化為黎甿”,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盤古死後身上的各種寄生蟲迎風變化,變作了人類。


    這樣的人有巢氏、燧人氏、伏羲,蚩尤,神農,黃帝,炎帝……當然還有他們的子民,也就是普通百姓。


    (《五運曆年記》作者司馬遷。)


    東漢《風俗通》裏麵也記載了“俗說天地開辟,未有人民,女媧摶黃土作人。劇務,力不暇供,乃引繩於泥中,舉以為人。故富貴者,黃土人;貧賤人,引繩人也。


    也就是說,貴人是用黃土捏成的,苦百姓就是藤條甩出來的泥點子。


    也就是說從那時候開始人分貴賤,就已經有了三六九等之分,社會的階層已經有了,已經形成了等級製度。


    顏白看了一眼二囡,輕聲繼續道:“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是不是覺得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可也別忘了陳勝的那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也別忘了從戰國到如今這片土地換了多少主人,哪有什麽人一直都是貴人,哪有人一直都是泥點子。”


    二囡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可師父,他們是商賈,如果他們進了書院,這風言風語定會如浪潮般撲向樓觀學。


    樓觀學還小,還擋不住那些汙言穢語,樓觀學是做學問的地方,怕對裏麵的學子有所影響。”


    顏白聞言輕輕笑了笑:“隻有那些自以為是貴人的人才會說,所以,我們隻要咬死一個點,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所以,無論他們說什麽,我們要說,聖人說過:有教無類。


    況且,如今的大唐姓李,我們是幫陛下培養人才,我不信他們敢去質疑聖人的話,我不信他們敢去找陛下去掰扯這個問題。”


    二囡呆呆地看著顏白,顏白站起身:“回去之後把這個事寫一篇議論文,晚點我要回來看,論點是——何為有教無類。”


    二囡瞬間變成了苦瓜臉,不情願地嘟囔道:“好的!”


    商賈的孩子要想上學其實很不容易,他們學習知識的途徑簡單而又單一。


    開蒙階段去請那些為生活所迫的先生到家裏來教,這個先生還隻能是一般,好點的也請不來,還得偷偷摸摸地請,還不能傳出去。


    傳出去算是砸了這個先生的飯碗。


    但在如今,因為大唐立國時候受到了不少商人的資助,最典型的就是武士彠。


    所以商人的地位並不是那麽地低下,隻不過朝廷對此監管很嚴,他們的子女在參加科舉考試方麵受到了嚴格的限製。


    總的來說,商人的子女可以參加部分科舉考試的特定科目,但不能參加所有層次的科考。


    (貞觀紀要:太宗說過:使商賈之家,亦得選舉)


    顏白把外麵排隊的商賈迎進了顏家莊子。


    這也是商賈們第一次進入到顏家莊子。


    看著幹淨的水泥路麵鑲嵌著大小不一的鵝卵石,看著道路兩旁精致的屋舍,看著院牆外伸出那別致的樹幹,看著破碎的酒壇罐子裏麵都有一株蘭花破土而出。


    這一切都是新奇的。


    石燈籠,姿態優美的楓葉樹,青石上的苔蘚,門口處警惕的黑狗,院牆上懶散的貓。


    梅花綻放格外的醒目,卻一點都不張揚,反而透露著幾分沉靜和清雅,舉目一瞥,幾名灰白長衫學子在樹木掩映間一閃而過……


    所有人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頓時覺得這就是所謂的文氣。


    顏白先把這些人帶到了造紙坊,笑道:“諸位莫要緊張也莫要擔心,今日把你們帶進來就是想讓你們好好看看的意思。


    畢竟樓觀學的大祭酒是咱們的皇帝陛下,書院是教書育人的地方,隻要是我大唐的百姓自然可以進來一觀。”


    眾人聞言,心裏不免地咯噔一下,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的好看了。


    顏白給每人分了一張紙,笑道:


    “諸位都是長安內有名氣的商家,見多識廣,把大家帶到這裏來其實是有個不情之請,就是想請大家看看樓觀學改造的造紙法如何,相比市麵上的紙張如何?”


    “實話實說就行,沒有必要奉承,更沒有必要說言不由衷的話,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這是給樓觀學孩子準備的,自然要做得好一些。”


    眾人看著手上白紙,輕輕用手攆了攆,長安書肆的掌櫃抬起頭笑道:


    “顏侯,既然如此小的就實話實說了,這比長安的白硬紙張要軟,紙光亮,潤滑,密實,紙張不錯,比長安市麵上的紙張要好許多。”


    顏白點了點頭:“如果放到市麵上,價格比尋常的硬黃紙要低,不知道有沒有人買。”


    長安書肆的掌櫃笑了笑:“過於奢侈了,在小的看來就跟撒錢一樣。”


    顏白點了點頭,帶著眾人從造紙坊倉庫中間一穿而過,七個大倉庫,每個倉庫都是如此。


    看著那堆積成山,牆壁上寫著鮮紅的嚴防明火的標語,這些掌櫃心裏是五味雜陳,這不愧是陛下為大祭酒的書院。


    太奢侈了,太奢侈了,全是白紙,這簡直是奢侈到了極點。


    從造紙坊出來,顏白就帶著眾人來到了書院。


    此時的樓觀書院雖然比國子學要大得多,因為是隆冬,樹葉都落下了,看不出什麽好景致來,一切都是新的,透著一股子朝陽向上的意味。


    但真要論其底蘊是比不上國子學。


    顏白帶著眾人走向高處,居高臨下道:“眼前這就是樓觀學,雖然很大,但先生有限,每年煤石生意和水泥生意賺來的錢恰好夠維持運轉。


    你們今日來的意思我心裏明白,聖人言有教無類,我本不該拒絕,但如今也隻能說愛莫能助了。”


    長安書肆的掌櫃聞言沉思了會兒,小聲道:“侯爺,這些年來小的一直在長安做生意,小的薄有家資。


    書院又是陛下操心的物事,雖都說商賈無意,小的卻願意為陛下盡盡孝心,願意每年提供糧食一千石,銀錢五百貫!”


    顏白笑了笑:“你的孝心我會告訴陛下,陛下是愛民如子的好君王,不會白白收你的東西。


    正巧啊,樓觀學後廚缺個燒火的,聽說你家小郎燒火手藝一絕,沒事兒的時候送過來,教教樓觀學那個胖廚子怎麽燒火不冒煙,直到教會為止。”


    長安書肆的掌櫃聞言激動得渾身打擺子,看樣子膝蓋有點軟,想要趴在地上,顏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總算是穩住了。


    其餘幾十號人則是滿臉焦急,嘴巴一張一合,急得抓耳撓腮,顏白見狀笑了笑:“哎呦,忘了,天氣有點冷,要不咱們進屋子裏麵去去寒氣?”


    “侯爺考慮的周到,哎呦我這老寒腿還就真的不行了!”


    “是的,是的,聽說,樓觀學的茶一流,今日定要求著喝一口,回去也好吹噓不是,請……”


    天色擦黑的時候,樓觀學多了五十名走讀生,這些走讀生都是商人家的孩子。


    當然,顏白也不會去挑戰等級製度這種找死的行為,所以顏白就鑽了一個空子,把這些學生稱之為走讀生,旁聽生.....


    你看,樓觀學並沒有收商賈的子嗣當學生。


    與此同時,仙遊縣的漢子開始忙碌了起來,明日開始,不遠處黑河邊開始建造紙廠,打鐵坊,還有養豬場.....


    明年三月樓觀學要開始賣質量又好又便宜的白紙。


    這次的紙張要以長安洛陽為中心,賣到各處,賣的錢財今後都會用於樓觀學,用於樓觀學的建設,學子的用度。


    仙遊寺邊上的水泥窯又開始冒煙了,一個月一貫錢的好活來了。


    李恪看著賬本上多出的十多萬貫無頭賬,心都要碎了,這些錢怎麽來的,該怎麽花,要怎麽記賬都是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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