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考的發榜時間是每次考試後的十天之後。


    因為是製考,相當於是恩科,沒有殿試,皇帝才是最後的決定人,考功員外郎或禮部侍郎會將通過考試的考生名單交給皇帝或者三省。


    然後來核定最後的名單。


    在最後,尚書省的官員會當著所有的官員舉行“唱第儀式”。


    (唐朝前期,省試考試由尚書省吏部考功司負責,主考官由考功員外郎擔任,唐玄宗以後,省試則交由禮部負責,主考官由禮部侍郎擔任。)


    這是朝廷內部最後的公示,所有的官員把及第考生的名字聽一遍,這算是最後一次的確認。


    確認沒有問題後,然後禮部會再確定一個好日子張貼皇榜,如此整個製考的流程算是全部完成。


    李崇義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


    “進士科京兆仙遊樓觀學王玄策,明算科仙遊樓觀學稽留一,明算科仙遊樓觀學陳書遠,明經科仙遊樓觀學劉晚,明法科仙遊樓觀學張源……進士科仙遊樓觀學魯湉……”


    這次“唱第儀式”是按照州府來唱名,名次並未排列,也無先後,僅是及第的學子名字。


    一連串仙遊學子的名字足足快念了半炷香,朝廷眾人看著顏白滿臉驚異,沒有想到樓觀學會這麽生猛。


    這一次的製考樓觀學可謂是一鳴驚人了。


    這一次製考國子學弘文館二百學子參加,及第者四十七,及第者不及樓觀學的一半。


    這個結果顏白在兩日之前已經知道,他內心並無絲毫竊喜,如果按照真實水平來算國子學這次依舊是大唐所有書院的魁首。


    因為國子學考生選擇最多的是進士科,進士及第者也是最多的。


    反觀樓觀學這邊,什麽都有,除了考中的人數最多之外,想必樓觀學並無可圈可點的地方。


    不過顏白心裏依舊是開心的,五年,整整五年,如此才終於有了些許的成績,當這批考生走出去,樓觀學才算是真的揚名了。


    開心不藏著掖著,麵對眾位的賀喜聲,顏白笑著拱手回禮,李二看著得意的顏白,笑道:“宜壽侯如今什麽感覺?”


    顏白聞言笑道:“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李二疑惑道:“為何是有女而不是有子呢?”


    顏白笑道:“樓觀學僅僅是一個教書育人的地方,學子長大成人當然是要為國效力的。


    在臣看來那就是今後的一生都要交給國家,在臣看來這不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麽?把孩子嫁給了皇室,嫁給了朝廷。”


    李二對於顏白的形容很滿意,點了點頭,笑道:“今後每年戶部會額外撥出錢財一萬貫,糧食三千擔用於樓觀學學子的用度。


    此外,樓觀學裏麵貧窮的學子今後的筆墨紙硯用度全部由宮內的內府發送。”


    顏白點了點頭,不得不感歎李二的好手段。


    別看李二就提供了點筆墨紙硯。


    但就簡單的一點東西,就能把樓觀學那些學子的心收拾的妥妥的,李二可是皇帝,他這點東西是無關緊要,但對學子來說就是天大的恩典。


    哪怕在樓觀學學的跟個狗屎一樣,但出去人家敢光明正大的說,他上學這幾年筆墨紙硯都是陛下提供的。


    臉皮厚一些的都敢說自己是天子門生,隻不過自己比較笨,沒有學出點名堂了,趨利是人之本性,這麽好的靠山不用白不用。


    不然為什麽那些考生都選擇名師,都願意跟著世家,還不是因為它們能給自己帶來助力,然後自己更快的得到自己想要的。


    “陛下可算大方了一回!”


    群臣駭然,實在懂顏白這腦子在發什麽瘋,這麽大的恩典還不謝恩,李二聞言也不由的愣了愣,不解道:


    “你是在埋怨朕先前對樓觀學不管不顧?”


    顏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點了點了頭道:“陛下,臣心裏就是有些怨氣。


    想當年這樓觀學三字可是您寫的,臣也說了,顏家也僅是一個教書育人的,不想也不願借著樓觀學來擴大什麽影響力。”


    “這話臣當時說了,您也點頭了,您還說了臣口氣不小,一個小小的學堂而已,難不成要做成天下第一大的學院?讓我去休去休,讓我等到樓觀學揚名天下的時候再來說這樣的話?”


    顏白攤攤手:“陛下,您看,樓觀學如今是不是要名揚天下了?


    臣還是那句話,顏家人喜歡教書育人,初心不變,祭酒一職位如今還是幾位先生一年一次輪流擔任。


    今日臣又把這話說了一遍,如果您再不管,臣就要遵循幾位先生的意見,推薦蜀王李恪為樓觀學的大祭酒一職了?”


    “大祭酒?”李二皺起眉頭:“這又是什麽?”


    顏白解釋道:“朝廷科考取才有秀才科,進士科,明經科,明法科,明字科,明算科,一共六科。


    臣打算在這六科裏設立六個祭酒,這六個祭酒就是最擅長這方麵的先生,他們不用參與樓觀學的管理事務,安心教書育人就行。


    但如果書院有重大的決議,他們的意見也會著重考慮。”


    “至於大祭酒!”顏白頓了一下:“大祭酒就是樓觀學的管理者,負責先生,學子的吃喝拉撒。


    不光如此還要算賬,還要想著法子給樓觀學增加收入,讓樓觀學健康平穩的運行,當然,他如果想,也可以教書育人。”


    “所以你推薦李恪?”


    顏白點了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又不願意,他是您的兒子。


    蜀王立誌要做文宗,思來想去也隻有他最合適,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如果陛下願意來管這個,其實陛下最合適!”


    李二看著顏白的眼睛,顏白目光清澈且毫無懼意,片刻之後李二歎了口氣:


    “朕哪有時間啊?”


    顏白倒是想說時間就是海綿裏麵的水,隻要擠一擠總是會有的,但又不敢說,怕李二問自己海綿是什麽。


    這時候長孫無忌拱手笑道:“陛下,樓觀學學子七百餘人,眾口難調,管理之事繁雜,陛下若去管理怕力有不逮。


    說句難聽些的非學子之福,如今,太子已經長大成人,諸事需要鍛煉,臣覺得陛下可以接其職,讓太子暫代管理!”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眾人,繼續說道:“一來可以讓太子鍛煉一下,讓天下貧窮學子知道陛下對他們的重視。


    二來也能消除宜壽侯心中的怨氣,一舉兩得,當然這僅是臣的建議,具體如何決定還得看陛下您自己。”


    李二點了點頭:“輔機此言甚好,如此朕就暫領這大祭酒一職,那管理這事兒就讓太子去鍛煉下!”


    李二的話落下,收到了眾人的恭維聲,顏白心甘情願地拍李二馬屁。


    謀劃了五年,這事終於算是落地,不把樓觀學和皇家扯上關係,就算樓觀學一年能教出一千個及第者也沒有一點用。


    在大唐,科舉考上了,不代表你就能當官,隻是證明了你的才能學識。


    但想要做官,還有一道程序要走,那就是吏部“關試”, 隻有通過了吏部的“關試”,你才算是真正擁有了做官的資格。


    大唐好是真的好,但前提是你有身份,地位,家世,人脈,如果什麽都沒有,那就一點都不好,真的一點都不好。


    如果你是讀書人,你什麽都沒有,僅是沒落的寒門,貧窮學子。


    就算你有學識,有才學,但要想在世家編織好的這張網裏麵鑽出去,獲得一席之地,這個難度堪比登天。


    這就是大唐的本質。


    連李二都在苦思破局之法,那貧苦百姓的孩子又怎麽有更好的法子呢?


    顏白心血來潮做了這件事之後才知道自己給自己挖了多大一個坑,而且這事兒開弓就沒有回頭箭。


    這要是半途而廢了,名聲也就完了,所以,顏白才使勁地往樓觀學裏麵砸錢。


    用了整整五年,五年才走到這一步。


    走出大殿,顏白見長孫無忌又在等著自己,長孫無忌見顏白笑了笑:“宜壽侯真的舍得?”


    顏白笑了笑:“趙國公不是已經聽到了麽,顏家隻做教書育人之事,不行世家之舉,現在是,將來也是。


    所以,沒有什麽舍不得的,唯一舍不得就是蜀王,隻希望大家能對他好一些,他今年就回了長安一次。”


    長孫無忌笑了笑:“王之歸屬,國之法規,禮法之名,應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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