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作”字李二深思,他越琢磨越是覺得顏白說的這個字實在是貼切至極。


    他更是對顏白所說的“貞觀盛世”充滿了期待和向往,更覺得顏白把自己的貞觀年和漢武王朝相比實在是讓自己激動異常。


    他忍不住地想,顏家寫史是不是也如顏白所說的這樣的來寫自己。


    得位不正是李二的一塊兒心病,無數個日夜對他來說都是難眠之夜,若是自己的貞觀真的能做到比肩與漢武的盛世。


    那這得位不正就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問題。


    就算百姓拿出來說道,那也是說道盛世如何,而不是自己的這個皇帝如何。


    李二知道,百姓不在乎誰當皇帝,更在乎哪個皇帝能讓自己過上好日子,隻要能讓百姓過好日子的皇帝都是好皇帝。


    此刻......


    李二覺得顏白是真的貼心至極,所以在朝會結束之後,李二又拉著三省的官員開了一次“會議”和“回憶”。


    會議內容是告誡三省官員要嚴抓官員的考核,回憶自然是憶苦思甜,哀歎創業之艱辛。


    顏白也有幸參與,但全程一言不發。


    能坐在這裏的都是三省六部的大佬,顏白這樣的四品下的小小侍郎是唯一的一個。


    他這裏麵最年輕的一個,更是這裏麵唯一一個穿紅色官服的,其餘的人都是穿紫色的,顏白此刻可以說是鶴立雞群。


    長孫順德和長孫無忌兩人格外地有趣,不愧都是一家人。


    無論李二說什麽,兩人都滿臉嚴肅,一人發出一聲重重的“嗯”,另一人就會鄭重道言之有理,還有一個張亮,更是誇張,在兩人一聲落罷之後就說一聲受教了。


    侯君集更是一改往日凶橫的模樣,變得滿臉和善,像個受教的學生一樣,搖頭晃腦如飲瓊漿。


    三人每出聲一次,尉遲國公鼻翼都會發出一聲冷哼,低著頭輕聲道:“馬屁精!”


    程知節則不然,低頭垂目,低聲對顏白道:


    “看你小子的模樣是不是滿臉的不屑?小子告訴你,這才是為官之道,等你琢磨出了其中的味道你就會明白,但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依舊保持你的驕傲就是最好的!”


    顏白聽得出來程知節對自己的關愛,點了點頭。


    當漫長的會議結束的時候明月已經高懸,在內侍的帶領下,眾人一個寒暄著揮手告別。


    顏白最後一個離開,沒辦法,誰讓他的官職最小呢,走到宮門,顏白發現長孫無忌竟然背著手站在台階邊上。


    “宜壽侯,你非要萬夫所指成為一個孤臣麽?”


    顏白笑了笑:“如果整頓貪汙的官員也會被萬夫所指的話,那大唐又和前朝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雖然隻管這麽點兵部,但我希望兵部的官員在今後不會被別人指著鼻子罵,我希望他們能驕傲的拿著一份幹淨的俸祿。


    我希望兵部成為六部之首,為所有的官員做一個典範,一個不用想法子貪錢就能獲得滋潤的典範。”


    長孫無忌聞言笑了笑:“又是萬年縣那一套,變著法子讓官員推廣煤石,推廣煤爐子,推廣桌椅板凳?


    如今這些已經成為長安萬年兩縣官員嘴裏的一塊肉,別看這塊肉是你給的,現在,這塊肉你怕是也拿不走了吧!”


    顏白點了點頭:


    “拿不了,也沒想著去拿,這樣挺好,人人都希望能在萬年長安兩縣任職,長安百姓也能花最少的錢,用最好的東西,所以,不但我拿不走,今後誰也拿不走。


    誰要敢動,他就是與整個長安百姓為敵,這樣的生意已經歸於國有了,這樣真的挺好。”


    最後一句話,長孫無忌竟然聽出了金石之音,他看著顏白道:“人人都希望去兩縣是因為那些豐厚的紅利吧!”


    顏白聳了聳肩膀,看著長孫無忌道:“不好麽,賺錢不丟人,家裏有那麽多人要養。


    拿著幹淨的錢,做著體麵的工作,不用想法子去到處扣錢,心裏永遠保持做官的初心,出多少力,拿多少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不好麽?”


    長孫無忌看著顏白年輕麵龐,聽著他說的話,一瞬間他竟然有些窒息之感。


    衝兒也年輕,但不得不承認他沒有顏白這麽鋒芒畢露,做什麽事兒都充滿幹勁,給人一種永遠向上的朝氣。


    衝兒的驕傲源於國戚,長孫家這個身份,守成有餘,但要想強爺勝祖,此生難於登天,靠著這爵位的繼承,往後又能剩下些什麽呢?


    但顏白的驕傲源於他自己,從內而外。


    長孫無忌肯定,顏家在顏白的帶領下會變得更加的尊貴,會更加的驕傲。


    顏白彌補了顏家的短板,一個顏家大房的遺腹子能文能武,敢去戰場拚命,千年的家族出了個能打的軍侯。


    文人中顏家有無與倫比的地位,武將中顏白,蘇定方,薛萬徹等人,已經被當作大唐後三十年領軍大總管這樣的人去培養了。


    可長孫家呢?


    長孫無忌不止一次地問自己,若真的有戰爭,自己真的舍得讓衝兒去戰場拚殺麽?


    若是衝兒上了戰場真的有這麽悍勇麽?


    到現在長孫無忌一直都想不明白一個問題,為什麽顏白去了涇陽以後整個人都變了,不但悍勇無比,人也突然開竅了。


    難道這就是經曆過生死後的頓悟?


    長孫無忌把目光從顏白臉龐上收回,笑道:“利益是一把雙刃劍,你以殺伐立誌,又以利益捆綁人心。


    好是好,可是宜壽侯啊,這是一把雙刃劍,傷人傷己,等到哪日你一步錯,這些都會加臨你身。”


    顏白聞言深吸一口氣,看著天空上的明月,自信道:


    “趙國公,小子手上的長刀也不是吃素的,真到了拚刀子見紅的那一刻,那就看看誰更不怕死了!”


    長孫無忌笑著搖搖頭,踏著月色,哼著歌謠一步步地離開。


    皇城外,長孫衝還在等候,見阿耶上車後,長孫衝輕聲道:“阿耶,今兒有些不開心?”


    長孫無忌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問道:“衝兒,我問你,文武之臣,最高的榮譽是什麽?”


    長孫衝不知父親為何會有此一問,想了下,回道:


    “文是道德博聞,正是靖共其位,是文人道德的極至,文正是諡之極美,無以複加,所以應該是文正;武應該是,望霍去病冠軍後之戰功,祭天封禮,當是封狼居胥。”


    “不對!”


    長孫衝一愣,正準備問為什麽,卻聽父親說道:“武將一途你沒說錯,封狼居胥當為蓋世功勳,如今也就三人而已,霍去病,竇憲,再加上如今的李藥師,可文臣則不然了。


    雖文正是文官的最高榮譽,但為父覺得不然。


    不瞞著你,今日我和宜壽侯閑聊了片刻,走出宮門後想著顏白這些年做的事情才有的感悟,所以為父覺得文官最高榮譽應該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挾天子以令諸侯!


    長孫衝聞言瞬間呆立當場,直到長孫無忌拍了拍肩膀,他才猛然醒悟過來


    “今後多去東宮走走,也別穿官服,咱家本來和太子就是至親之人,常去看望,太子可憐,把咱們家的幾間鋪子給太子吧。


    咱們代為打理,至於別人要說就由著他去說,顏白能做的,咱們也能做,而且能比他做得更好。”


    (竇憲的“燕然勒功”,也是和“封狼居胥”齊名的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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