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睡著後顏白就帶著二囡出了家門準備去河邊的打鐵房看看,聽說匠戶們取得了非常大的進步。


    如今仙遊的匠戶已經完全習慣了水錘鍛造,河流如今也擴寬了許多,山裏麵的幾條小溪也改道和莊子前的河流匯聚。


    水勢大了很多,也多了數個攔水壩。


    隨著煉出的精鋼越來越多,打鐵房裏被替換的齒輪也越來越多。


    如今所有的木質齒輪已經全部換完,進步無疑是巨大的,一拉繩子就能控製住開關,然後通過齒輪比就能控製水流速度。


    水流的速度一旦控製得住了,那麽鍛打時候的快慢頻率也已經得到了控製。


    所以現在可以輕易地做出五十煉的精鋼。


    如今一部分匠人開始在研究火爐的保溫,隻要把溫度控製住了,下一步就更能縮短鍛造一把神兵的時間。


    剩下的一部分匠人在細細地打磨齒輪,他們準備把侯爺說的那個什麽複合弓好好的研究一下。


    顏白是個笨蛋,給所有的前輩丟臉了,複合弓怎麽做顏白不知道,僅知道是運用了換輪組省力的原理讓彈性勢能變得更大。


    從而射得更遠,殺傷力更大,至於怎麽做顏白不知道,隻知道有這麽個東西,至於能不能做出來就不知道。


    如今能做的就是試試,看看能不能做出來。


    顏白從未否認自己的夢想,夢想其實很簡單,就是想讓自己活得更舒服一些。


    這個念頭顏白從來沒有改變過,因為不喜歡東市的亂糟糟,顏白提議改造東市,因為不喜歡跪坐,顏白努力推廣桌椅,努力地推廣水泥。


    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自己過得舒服一些。


    久而久之,顏白就發現了一個道理,就是百姓和大唐的勳貴很害怕新事物出現。


    麵對新的事物,他們第一個反應就是抵觸,顏白那時候就在想,是大家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麽?


    是他們不知道這些能讓他們過得更舒服一些麽?


    顏白這麽多年都在想一個問題,大唐都沒有愚笨的人,自己一個人都能琢磨出這些問題來。


    他們這群靠著造反,然後一路高歌猛進成為一個帝國的管理者,難道他們明白這個道理麽?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技術能夠帶來數之不盡的財富,但是他們卻依舊排斥新事物和新技術的出現,排斥匠人。


    把匠人安排在倒數第二等,心安理得地享受匠人給他們帶來的一切,然後接著看不起匠人。


    他們自然就忽略了馬蹄鐵的出現,但他們家裏的每匹馬都釘著馬掌,其實顏白知道,他們就是裝作看不見而已,其實心裏比誰都明白。


    後來,經過幾年的觀察之後顏白才慢慢地琢磨出來了些許味道來,他們不是不喜歡新事物的出現。


    而是不喜歡變化。


    就拿桌椅來說,他們很喜歡這些能讓他們舒服的東西,每家勳貴的家裏幾乎都有一套甚至好幾套。


    明明他們都很喜歡,明明都把匠人請到家裏用名貴的樹木去做更好的桌椅,可在外麵他們卻說這些都是奇技淫巧。


    隻能算個玩物,上不了台麵。


    刑部尚書劉政會最喜歡太師椅,可有一日坐椅子的時候沒注意,竟然仰倒了過去,把腦袋給摔破了。


    長孫順德在朝會上得知後竟然大大咧咧地說,他家從不買這些狗屁桌椅,所以也從未出現過因為離開椅子把腳給扭了。


    他還勸說劉政會說:


    “我早告訴你不要買這些東西,你看,你要不買這些,又怎麽會受這個苦呢?我們跪坐這麽些年,可從沒聽說過有人跪坐的時候把腦袋給磕破了,所以還是以前的好。”


    這滿朝文武幾百名大臣,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技術的進步可以讓他們更舒服,也知道新鮮的事物出現可以帶來更多的錢財和利益。


    但他們也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新的技術就代表著變化。


    而變化意味著風險。


    因為它可能會影響分配,影響生產,甚至會影響統治。


    但怎麽影響是未知的他們不知道,他們恐懼這些變化,這些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所以誰要是一上來就喊著科技使人進步,一上來就搞這種提高生產力發明。


    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了,不把你當作妖人燒了,那真是祖墳上冒青煙。


    好在李二行二,好在李二想勵精圖治向世人證明自己才是真的天命所歸,所以顏白做的這一切才能這麽地順風順水。


    若是沒有這些,光是那些出現的位置的變化,就足以讓顏白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而顏白自己也懂,把一切的變化都縮小在顏家莊子裏麵,每次一點點地往外擠,然後慢慢地試探所有人的反應。


    等大家都慢慢地習慣了,能接受了之後才慢慢地推廣開來,如果顏白一上來就把這些事放在朝堂上去商討。


    結果,就是沒有結果。


    但不是所有人都討厭變化,也有喜歡新鮮事物的,如平康坊,如佛道兩門,他們接受的很快,平康坊接受是因為生意。


    佛道兩家是因為更容易推廣他們的理念。


    顏白看著光著膀子在打磨齒輪的魚念之,歉意道:“你是一隻猛虎,如今卻隻能在這裏打齒輪,真是委屈你了!”


    魚念之頭也不抬道:“狗屁的猛虎,你現在上街喊一嗓子我是魚俱羅的後人,你看明日我還能磨齒輪不。


    這樣的日子才是最好,沒有那麽多的是是非非,這日子才安心,你難道不覺得麽?這樣的日子才是我最喜歡的,一點都不委屈。”


    顏白笑了笑:“我可能要往南邊走一遭了!”


    魚念之停下手中的活,笑了笑道:“不要覺得委屈,長安太小了,是要多出去走走,如今你才是最讓陛下放心的。


    對了,什麽時候走記得告訴我一聲,南邊我還沒去過,聽說那兒民風很是彪悍,我想去看看,想去見識一下。”


    顏白歎了口氣:“我其實沒有那麽多的雄心壯誌,我就是懶得動彈,這每次出去一趟都能要我的命,況且老爺子身子骨才是我最擔心的,我不敢走遠!”


    魚念之也歎了口氣:“你有了孩子,這樣的你用起來才安心。


    你自己都說你沒有沒有雄心壯誌,陛下肯定知道,知道你這樣的人用起來才最安心。


    你自己好好想想,那些有雄心壯誌的都有好結果麽?他們倒是想去地方,可你看他們走得了麽,所以你就別歎氣了,他們說不定羨慕你羨慕的要死呢!”


    顏白聞言一愣:“那我今後表現的有雄心壯誌些?”


    魚念之搖搖頭:“晚了,三歲看老,你再變,能變成什麽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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