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就如顏白所說的那樣。


    三千人的驍騎一直朝著東北方向前行,一邊前行一邊用各個小部族練兵,靠著掠奪養活自己,養活自己騎乘的馬匹。


    出發的時候一人一騎,到現在一人三騎,每一匹馬都是百裏挑一的好馬。


    望著圍著帳篷亂轉無處可去的戰馬,陳林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這些馬如果拉到長安一輩子都不愁了!就算不賣掉,莊子學堂裏麵的孩子們學騎射課也用得上。”


    顏白翻身上馬:“走吧,別看了,一人三匹已經是極限了,咱們沒有後勤補給,這一路全靠搶奪。


    如果兩日內沒有遇到部族補給,咱們應該全部舍棄,你就是要再多也養不活的,走吧,要出發了!”


    三千人的驍騎很快就消散在茫茫的荒原中,寒風一吹,一切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人三騎,行軍的速度就非常的快,原本曬不黑的顏白在這幾日突然黑了一圈。


    在正月十四的時候顏白又看到了土城牆,甚至見到了飄舞在土城牆上的唐旗,看著那殘破的旗幟,顏白心裏不由得泛起了一種親切感。


    三千人驍騎沒有停留,直接朝著城牆奔襲而去。


    進了城門,顏白才知道自己等人竟然橫穿了整個關內道,來到了河東道,看著城門上那兩個巨大的字,顏白才知道自己竟然到了朔州城。


    進城之後,李靖的軍令悄然傳達,所有人抓緊時間休息。


    朔州這邊似乎早都知道李靖回來,眾人才進城,熱騰騰的飯菜都已經準備好,米飯是上等的精米飯且不限量,菜是豆芽菜燉肉,破天荒地每人還有四兩酒。


    能吃這麽好意味著什麽大家都知道,不用說也知道不久之後會有一場大戰。


    顏白倒是沒有想太多,隻覺得飯菜的規格太高了,高到讓顏白覺得這好像就是一個幻覺,高到讓顏白覺得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


    高到讓顏白以為這是斷頭飯。


    飯菜一上來所有人都開始大快朵頤,大家似乎都知道這代表著什麽,沉默的氣氛中隻能聽見咀嚼聲。


    四兩酒顏白喝了一半就醉了,剩下的全部給了陳林,暈沉沉的感覺一上來,顏白倒頭就睡,去哪兒不用想太多,命就交給上天了吧!


    天黑的時候顏白就被陳林叫醒,顏白隻覺得這一覺睡得真舒服,沒有做夢,也沒有聽到那討厭的風聲,更沒有突厥婦人那讓人聽不懂的歌謠聲。


    溫熱的毛巾擦拭了臉龐之後,寒風一吹顏白隻覺得精神抖擻,渾身都充滿了力量,推開屋門,不知何時外麵又下起了大雪。


    可就是這麽一個讓人討厭的天氣,所有人還是被集合了起來,沒有多餘的話,李靖依舊是一馬當先,三千人踏入了夜色中。


    朔州城就跟那些突厥人的部族一樣就是一個過渡,休息好了就要再度出發。


    在這一隊人馬走後,朔州城用來報信的信使也立刻出發,這一次送信的規格高到了八百裏加急的地步。


    軍報如下:貞觀四年正月十四日,定襄道六軍大總管代國公李靖為主將,萬年縣縣令顏白為副將,率領三千驍騎,準備夜襲襄城。


    不知道走了多久,風雪更大,但在不遠處眾人卻看到了點點星火,看樣子是一座城,看著那分散得很開的點點火光,顏白覺得那裏應該是一座大城。


    李靖猛拉韁繩,戰馬停住腳步,身後的隊伍也突然停在原地,李靖指著那兒突然對顏白說道:“知道那兒是哪裏嗎?”


    顏白點了點頭:“回大總管,我覺得應該是襄城!”


    李靖點了點頭:“對,就是襄城,頡利可汗就在那兒,申國公安公就是從那兒回來的,莒國公唐儉如今就在裏麵。


    一連下了半個月的雪,頡利可汗曾對著申國公安公笑道,他們突厥的勇士都不敢在這個天氣作戰,何況瘦弱的唐人呢?”


    李靖深吸一口氣,突然笑道:“既然他笑話我大唐無人,那我大唐男兒今兒就來了!”


    說著李靖又轉過頭看向了顏白:“顏墨色,這一戰不比靈州城那一戰,這一戰要麽我們大勝,要麽我們埋骨他鄉,顏墨色可有膽量再來拚殺一場?”


    顏白抖了抖馬槊,笑道:“哈哈哈,有何不敢,滅了突厥小子就文武雙全了,今後在長安也有了吹噓的資本了,大總管下令吧,小子已經等不及了!”


    “主將不畏死,此戰我們必勝!”


    李靖拍了拍顏白的肩膀突然大吼道:“兒郎們,立功就在今日,擂鼓,擂鼓,此戰我們必勝!”


    激昂的鼓聲突然響起,鼓點由緩到急,聽著在耳邊縈繞的鼓聲,一股子熱血突然充滿了顏白的胸膛。


    三千人撕碎了風雪,如一把利刃突然衝向了突厥人老巢襄城,鼓聲驚醒了夢中的突厥人,他們睜開迷茫的大眼左顧右盼,有些不解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唐人真的來了。


    駿馬越跑越快,李靖發出一聲咆哮:“殺啊……”


    “殺啊…”三千人一齊咆哮,這一股驚天動地的咆哮聲帶著一股子視死如歸的悍勇!


    突厥人終於反應過來了,這是真的,這不是夢。


    這座城池裏麵突然響起了密集的號角聲,可此時李靖所率領的三千驍騎已經來到了襄城前,離眼前最近的土城僅有三百步的距離。


    最多十息,十息之內就能衝入襄城內,隻要進了城,李靖覺得火藥就能在人群中體現最大的威力,就能讓突厥人知道什麽是驚雷。


    眼看突厥人不高的土城牆越來越近,李靖馬槊一指,大聲道:“顏白,那裏就是城門,現在太小了不利於我們衝殺,會分開我們的陣形,毀了它。”


    “得令!”


    三千驍騎突然勒馬,隻見顏白突然衝了過去,一捆子黑色炸藥冒著黑煙滾到土城的城門樓子裏麵。


    片刻之後,轟的一聲巨響宛如晴天霹靂,不光把這土城門掀飛了,這土城牆也不見了一截。


    那飛揚的塵土顆粒打在顏白背後盔甲上,發出如棋子散落的密集聲,李靖哈哈一笑:“兒郎們,緊跟著我,我們去殺個痛快。”


    襄城內突然一靜,隨後就是無比嘈雜的吼叫聲,突厥人根本不知道剛才的那一聲巨響到底是什麽。


    城門已破,眾人跟著李靖順著這道口子就入了襄城,迎麵突然迎來一隊拿著長弓的突厥士兵,顏白大吼一聲突然踩著馬鐙站起,手腕一抖。


    馬槊彎成了月牙形,然後重重地拍在突厥人士兵的肩膀上,突厥士兵身子一軟,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緊接著就是一輪橫掃,這一隊突厥人慌忙躲避,戰馬繼續往前,這一隊沒有馬的突厥人一下子就騎兵淹沒。


    陳摩詰從馬肚子側邊翻上馬背,起來的時候他的手裏多了一柄精致的彎刀,可他一抬頭卻是滿臉的鮮血。


    此時突厥人已經知道唐人進城了,他們拿著武器開始警惕起來,開始在一聲聲吆喝聲慢慢聚集,眼看又衝過來一群不怕死的。


    顏白把馬槊斜斜地立在馬肚子的右側,戰馬噴著熱氣兒呼嘯而過,一群突厥人應聲倒地。


    鋒利的馬槊割開了他們的衣服,也劃開他們的皮肉,戰馬攜帶著馬槊衝刺而過那股巨力讓馬槊變成了無雙利器。


    一排排的突厥人倒下,有的被切斷了腿,有的被削掉了腦袋,也有的被切開了肚皮,有的被攔腰切斷。


    城內密集的號角聲又響了起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突厥在呼喚戰士的信號。


    不用李靖吩咐,顏白已經點燃了一個黑管子,朝著遠處又衝過來的那一群突厥人扔了過去。


    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一個突厥人的皮帽子上,顏白眼睜睜地看著他跑進了人群,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這一群突厥人散落各處。


    顏白揉了揉耳朵,跟著李靖朝著遠處最大的那一個牙帳衝了過去。


    五名百騎司不斷地把火藥遞給顏白,顏白點燃之後胡亂地扔,不知道炸到了什麽,突然火光四起,城裏再也聽不到號角聲。


    在李靖的授意下,眾人突然齊聲高呼:“頡利可汗死了,頡利可汗死了,頡利可汗死了……”


    “唐軍來了,好多的唐軍來了,快跑了啊……”


    兵敗如山倒。


    這個時候人越多出的亂子也就越大,所有人都想活命,都爭先恐後的去搶馬,都爭先恐後的往外逃,踩踏突然就發生了。


    顏白獰笑著朝著混亂的敵軍又扔進去一管子炸藥,響聲傳來,那撲麵而來的血腥味讓人作嘔,死狀沒有人敢多看一眼。


    借著火光一看,到處都是殘肢斷臂,饒是這群驍騎是百戰精兵,但是這種把人撕碎開來的死法他們生平頭一次見。


    和先前所見的刀傷,箭傷都不同,先前最起碼還能分辨出人的模樣,現在根本就想不到會是這麽一個慘狀。


    大勢已去。


    顏白雖然不懂領軍打仗,但是看著見了自己都倉皇而逃的突厥人。


    顏白對大勢已去四個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城內更亂了,在各處突然也響起了同樣的呼喊聲,著火的地方越來越多,頡利可汗死了的呼喊聲也越來越大。


    顏白搞不懂這裏何時來了這麽多唐人,顏白不願意多想,隻記得放炸藥,哪兒人多顏白就朝著哪兒扔。


    這時候隻要越亂,自己等人活下去的希望越大,都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憐憫,仁慈,這些都是狗屁。


    三千人衝到牙帳前,看著快被火燒完的牙帳,看著城牆後遠處那一串密集的火把,李靖恨恨地歎了口氣:“竟然讓這狗日的跑了!”


    看著突厥人隻顧逃命,李靖大聲吩咐道:“三百人為一伍,三伍互為犄角,交替而行,屠!”


    “喏!”


    眾人心裏明白,如果不趁亂徹底地把水攪渾,那等天亮後突厥人反應過來就不好說了。


    有了這道軍令,三千驍騎如猛虎出籠,看見帳篷也不進去先放火,看著裏麵的突厥人慌忙往外跑。


    眾人齊上全部亂刀砍死。


    推進雖然緩慢,但卻給了突厥人一種有無數唐軍在城裏的錯覺,他們根本就不敢反抗,隻想著逃命。


    顏白騎著馬在陳摩詰和陳林的護衛下到處衝,看見突厥人群聚集的地方也不傻傻地往裏麵衝,扔進去一個黑管子就跑。


    爆炸之後就是慘叫聲,顏白就像牧羊犬一樣,利用手裏的炸藥把突厥人聚集在一起,然後聚而殲之。


    越來越多的突厥人開始往城外跑,越來越多的突厥人見到唐軍開始跪地認輸投降,可是認輸投降已經晚了。


    這是滅國之戰,根本就沒有仁慈這麽一說。


    曆史上李靖有沒有殺俘虜顏白不知道,但在今日就算投降死也是死。


    看著滿身是血的陳摩詰和陳林,顏白輕輕地鬆了口氣,大唐勝了,後麵的事兒就再也不用這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吧!


    李二,你看到了嗎,它開始吃人喝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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