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摩詰等人去了莊子裏,在那裏自然會有人給他們安排得好好的。


    因為顏白這個傳話筒,莊子的人都知道義安王已經造反了,整個莊子也立刻戒備森嚴起來。


    長安這邊還好,雖然義安王造反的風聲已經傳遍了全城,但長安百姓卻依舊顯得淡定,該幹嘛就幹嘛,他們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用賣餅子老漢的話來說就是怕個錘子。


    自古以來的規矩就是,殺官就等於造反,義安王殺官了,聽說還殺了不少,可在宮內的李二給眾臣的感覺是,希望義安王迷途知返,希望他浪子回頭。


    可得到消息的眾臣不停地上書,要求帶兵去平反,所有的奏章都被李二留中不發,沒有人知道陛下是怎麽想的。


    隻有史仁基知道,沒有人的時候他看見陛下會望著太極宮方向神色頗為複雜地歎氣。


    李二一直隱忍不發,朝臣無法,隻能不停地上書。


    十一月的例行朝會也因此取消,誰也不知道左右武衛兩衛整整七萬大軍已經枕戈待發,長安城不良人和武侯手裏的木棒也偷偷地換成了製式橫刀。


    顏白和李晦就在東市,兩人都在瘋狂地推演著誰才是宮城裏最大的叛逆,亂子是從宮裏起,還是從長安城內來。


    日子就在兩人的焦慮中一天天地溜走,長安城內鬆外緊的日子也一直持續到了十一月月底。


    “不用這麽小心翼翼,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兒!”


    夜色裏,大安坊內一處破舊的宅院,幾十人圍著火爐團團圍坐,待蠟燭燃盡,屋裏隻剩下火爐子縫隙露出的點點亮光。


    這時候突然有一人回道:“小心使得萬年船,你還沒說你們為什麽不動手!”


    說話的這人聲音很有力,但卻不是長安口音。


    聞言立刻有人回道:“三大郎,顏白一時半會殺不了,他身邊的那三個漢子是高手,很厲害的高手。


    他還總和李晦在一起,李晦身邊的那兩個也是軍中下來的老兵,一時半會殺不了,我們所有人都走不了,不能動手!”


    “鐵器,鹽,布匹,匠人這些你們都不要了是吧!”


    “換個別的要求吧,如今殺顏白很難,殺了他,你們也會很危險!”


    漆黑的屋子裏,又是一片靜謐,沉默了許久,剛才被人稱作三大郎的漢子,突然笑了笑:


    “好,就依你所言那就換個其他的。


    仙遊顏家莊子顏家老祖宗在那兒,顏白定親的裴小娘子也在那兒,顏家的好些小輩也在那兒,顏相時顏勤禮的兒子,顏育德的女兒都在那兒。


    讓我想想啊,聽說顏白最在乎的就是顏家人,這樣吧,明日你們就動身出發,你們去顏家莊子,殺了所有顏家人!”


    頓了一下,見無人回話,他語氣頓時變得凶狠起來,話裏也充滿了威脅:“這也是我最後的讓步了,如果再做不好別怪我翻臉了!”


    “可以!”


    屋子裏又是沉默,過了片刻,這個叫三大郎的又開口道:“裴家娘子不殺!”


    “不殺?”


    “對!”三大郎點點頭,語氣也變得溫柔:“這是一個極美的女子,你們又都是勇士,你們不是最愛說美人配勇士麽,死了太可惜了?


    如果,我說如果有時間你們可以愛憐一下,名門閨女的味道比那平康坊的貨色可是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對了,你們完事兒之後記得留人一條命,畢竟是個小姑娘,直接死了就太可惜了!”


    說著他突然陰惻惻的笑道:“顏白,你看我對你多好,不是說千年顏家麽,不是眼高於頂麽?我殺了你所有在乎的人,你還能站得起來麽?嗬嗬嗬.....”


    眾人隻覺得渾身一冷,忽然又聽三大郎沉聲道:記住,這是命令,裴家娘子不能殺死! ”


    “好!到時候怎麽兌現?”


    三郎朝著說話的這人拋過去一枚小小的印章:“跟以前一樣,拿印章去取就行,還是老地方!”


    “好!”


    鍾樓的鍾聲悠揚地在長安城內回蕩,熬了一宿的楠柏皖夾著長刀勾著腰不停地跺著腳搓著手。


    跟著他的幾個不良人也好不到哪裏去,時不時地把冰冷的雙手伸到嘴邊不停地哈著氣,嘟囔著這鬼天氣怎麽這麽冷。


    楠柏皖眯著眼看著大安坊走出的居民,忽然他眼睛一亮,喃喃道:“娘的,跟了十多天總算露頭了!”


    轉過頭輕聲道:“金子,偷偷地跟上那個走牆根的,看看他住哪兒,查清楚後立刻回來找我,記住別被人發現了!”


    “好!”說罷,不解的撓撓頭:“楠老大咱們是不是弄錯了,看不出有什麽不同啊?咱們查了這麽幾天到底是為啥?”


    楠柏皖笑了笑:“上麵的確不同,可是你看他的鞋,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何記才出來的樣式,一雙鞋半吊子呢?


    大安坊都是苦哈哈,吃幹的都能顯擺好幾天,這麽一雙鞋他們會舍得穿?至於為啥,也不怕告訴你,縣令懷疑這個人和那驛站的七十三口有關!”


    ‘啊?’


    “你啊個錘子!”楠柏皖拍了拍自己夥計的頭:“別想了,等我用大腳踹你是不,還不快去!”


    “好咧!”


    楠柏皖看著金子跟了上去,他轉身找了一個避風的牆角,繼續守著大安坊。


    日上竿頭,就在楠柏皖忍不住想眯一會兒的時候,大安坊突然零零散散地走出幾十號人,他們雖然刻意的分開,但一看就看的出來他們很熟。


    楠柏皖精神一震,看著他們肩膀兩邊露出來的大辮子,不由的眯起了眼:“原來是胡子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突厥狗?”


    望著他們陸陸續續的朝著城門口走去,楠柏皖站起身,快速的朝著衙門走去。


    衙門裏三個爐子在散發著熱氣,楠柏皖受寵若驚地接過縣令給他倒的一杯熱茶:“縣令出城的是一群胡子,三十七號人,和他們接頭的是長安縣驛站的張老三,人稱三大郎,是昌榮夫人的護衛。”


    “昌榮夫人?”顏白不由皺著眉頭:“你覺得他們有問題沒?”


    楠柏皖抬起頭,不好意思道:“小的覺得他們就跟自個當初做賊時候一樣,總覺得身後有人,總是過於小心。


    推己及人,如今是特殊時刻,城裏比城外安全,他們竟然還往外跑,小的斷定他們不是好人!


    他們太小心了,雖然偽裝的很好,但是卻給人一種很緊張的感覺,而且張老三昨兒特意的換了一身百姓的衣衫進的坊,這不是做賊心虛麽?


    而且今早才出來,依小的看啊這群人非奸即盜。”


    “做賊心虛?非奸即盜,行啊你,出口成章啊!”


    楠柏皖聞言滿臉通紅,支支吾吾道:“小的祖上也曾是讀書人,到了我這一代就完求了,狗腦子裏麵偶爾能想起點東西,能說,但是不會寫!”


    顏白笑了笑:“去領賞錢吧,你不會寫,但還有兒子不是?好好幹,說不定你兒子就是文曲星下凡呢!


    我不是說了嗎,從今以後就別再想你以前的人生,而是要想著你想過的人生,大大方方做人,以前的事兒就不會有人在乎了!”


    “謝縣令我記住了,也借縣令吉言,我家那小子要是能讀書識字我就燒香拜佛,祖墳上冒青煙了,文曲星可不敢想,我這苦哈哈的命……”


    看著楠柏皖喜滋滋地離開衙門,顏白立刻吩咐道:“大牛,去長安縣驛站把張老三抓來!”


    “要審麽?”


    顏白想了想:“問他昨晚去幹了什麽,見了什麽人,如果說得清對的上那就放了,如果對不上,那就重審,從他們來,這長安就沒消停過,我甚至懷疑他們就是和義安王是一夥的了!”


    “是!”


    下午的時候李晦突然衝到縣衙,拉著顏白躲到一個僻靜之地,突然說道:“你知道這次叛亂的人都有誰嗎?”


    顏白不由得來了精神:“誰?”


    李晦悄聲道:“明棋是義安王李孝常,暗棋是右武衛將軍劉德裕、統軍元弘善、左監門將軍長孫安業,滑州都督杜才幹,以及眾官員不等。


    我猜測,他們這一群人才是陛下一直要等著的人,而且魏公被刺殺一事也被潞國公侯公查了出來,原來刺殺魏公的刺客都是義安王的家仆。”


    顏白好奇道:“這些事兒你是怎麽知道的?”


    李晦喘著氣,繼續說道:“昨晚長孫安業想要說服代國公李靖起事,一同清君側,殺魏征,迎太上皇從登帝位。


    代國公李公得知消息,當下就控製了長孫安業的府邸,他人也立刻就進宮了,為了自證清白,如今代國公大門敞開,所有家將全部縛手。


    在代國公進宮後不久,也就是四更天的時候,所有的五品以上實權官員全被陛下傳喚到了宮內!\\\"


    李晦喝了一口茶,繼續道:“如今所有宮衛全部替換,由左右武衛共同接管,尉遲寶琳成了朱雀門宮衛頭領。


    左右武衛兩路大軍已經在長安東西兩側擺好的戰陣,至於我怎麽知道的,這是我阿耶跟我說的。你就等會吧,一會傳旨意的內侍怕就是要來了!”


    李晦一連串話顏白還沒捋清楚,傳旨的內侍就已經到了,看清旨意,顏白立刻聚集起衙門眾人,大聲道:“所有人三人一組上街巡查,勿驚擾百姓,勿要製造驚慌,即刻起戒嚴,執宵禁法。


    眾人即刻起帶領不良人,巡查長安城,如有膽敢不聽勸誡者,散布謠言者,手拿利刃者,殺無赦!”


    “得令!”


    --------------


    顏家莊子裏還跟往常一樣,裴行儉不止一次地想去長安,都被裴茹給喝罵了回去,她沒經曆過戰爭。


    但她聽阿翁講過,一旦戰爭來了,世道就亂了,原來的好人會一下子變成惡人,他們會殺人,會搶糧,會搶財物,會奸淫擄掠!


    但在今日。


    莊子周邊的人突然多了起來,他們看了一眼戒備森嚴的莊子,然後繞著原路走進了南山,偶爾有膽大的想求個落腳地,話才說出口,一支冷箭死死地定在他腳下。


    遠處突然有煙霧升起,山坡上的朱丁也慌忙的跑了下來。


    “有大軍!”


    莊子裏所有人的心頓時一緊,大夥這才明白今日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往山裏跑,原來是大軍出現了,現在大夥最想知道的是那大軍是叛軍還是拱衛皇城的左右武衛的大軍。


    李恪從顏府裏麵衝了出來,大聲道: “顏師從京城中用飛奴送來了消息,京城城門全部關閉,左右武衛的大軍已經出動。


    大家小心戒備,一有騎兵來,立刻進山,必須進山!”


    李恪想到了自己的母親,聲音突然有些哽咽,他繼續道:“縣伯還說了,此次叛亂是宮廷叛亂,叛逆者的計劃已經泄露,全城已經戒嚴。


    再說一遍,不要進城,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讓任何外人進入莊子,等我回來,等我回來!”


    朱丁猛地一敲鑼,扯著嗓子大吼:“快,快,孩子全部進入屋子,婦人收拾好衣物以防萬一,所有的獵狗全部放開,長刀出鞘,獵弓上弦。


    漢王貴重,老祖宗年歲已高,莊子裏又有婦女老幼,凡是發現有偷窺者,獐頭鼠目者,不聽勸阻者,全部砍了!!”


    顏白估摸著自己寫的信已經被飛奴送到莊子,不由得鬆了口氣,莊子那邊的人才是自己的命根子,隻要他們活的好,自己也就心安。


    就在顏白鬆了口氣的時候大牛突然走來,他臉色極其難看:“回縣令,張老三招了!”


    “講!”


    大牛喪著臉:“我…我不敢說!”


    “講!”


    大牛麵色糾結,想了想:“縣令,這…這是張老三親自所寫的口供,您…您還是自己看吧!”


    大牛躬身呈上口供,然後一直往後退,眼睛卻是擔憂的看著自家縣令。


    原本以為隻是個小問題,誰知道竟然問出來長樂王七十三口滅口慘案的幕後指使者,不光如此,還問出他們下一步的計劃。


    太毒了,太毒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對待反叛的陛下也沒說去辱人妻女,也沒滅人全族,可這群人倒好,不但叛國,私通突厥,還想著辱人妻女,滅人全族。


    顏白輕輕的把口供疊好放在懷裏,默默的站起身來:“我知道,大牛你去忙吧!”


    大牛不敢看縣令的顏色,他隻覺的他想快速逃避,衙門的氣息頭一次讓他覺得渾身發寒。


    所有人都走後顏白也準備離開,輕輕的關上衙門的大門,顏白從地上摳出一塊兒青磚,夾在胳肢窩下,吊兒郎當地朝著興祿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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