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白原本計劃的是利用這五天的時間好好的去山裏麵走一趟,看看能不能遇到大熊貓,金絲猴。


    誰知道到了第二天就開始下雨了,今日已經是第四日了,還在下。


    顏白看著從屋簷上落下的水滴連成了線,又看了看天色,看樣子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了,無奈地歎了口氣,這鬼天氣怎麽還跟後世一樣,一到九十月就跟到了雨季一樣,動不動就陰雨連綿的。


    煩死了!


    顏白是煩死了,莊戶卻是很開心,這個時候一場透地的雨水,土壤墒情變好,冬麥的發芽就會大大地提高。


    就在顏白想著如何度過這陰雨天的時候,魏征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莊子。


    看著笑眯眯的魏征,站在窗戶看雨的顏白不可置信地揉了好幾次眼睛,最後真的確定眼前那位就是“大唐第一噴子”。


    顏白火急火燎的穿戴整齊然後跑了出去,並趕緊吆喝著許巷叔打開府邸大門,府裏麵的幾個仆役也趕緊出來,在進門後的門口分兩邊站好。


    “無拜帖上門,今日也是隨心而至,算是惡客上門,顏縣伯還請莫往心裏去!其實今日來也是陪著夫人來看看裴小娘子,你也知道的,她們同族,最近長安的風氣不好,想著這幾日無事就來看看。


    剛巧你的莊子就在這附近,顏老爺子也在此,不見見是不合適的,索性今兒就大大咧咧地來了,唐突了,著實是唐突了!”


    魏征笑眯眯地看著顏白,顏白聞言趕緊道:“魏公前來是蓬蓽生輝,談不上叨擾,更談不上唐突,外麵雨大,魏公裏麵請,裏麵請!”


    其實細細說來顏白那會在朝堂上第一次見到魏征感覺並不是很好。


    因為這個人太方正了,且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抗拒感,僅僅是第一眼的感覺你就會覺得這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


    朝堂上他說的話很難聽,直來直去,有時候一句話都能噎得你喘不過來氣。


    而且這個人很是自傲,說話的時候總是微微揚起頭,先是冷哼一聲,然後再說話,這時候他給人的感覺是很強勢的。


    好像他說的什麽都是對的,我說你不對你就是不對,你就必須聽我的,從後世心理學的角度來說,顏白認為魏征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人!


    顏白不止一次地在想,魏征死後李二將其墓碑搗毀怕是有撒氣的成分在裏麵。


    畢竟一個強勢的父母都會讓他的子女不喜歡,何況經常駁了李二麵子,更何況還是一國之君的麵子,讓李二有氣無處撒,隻能生生咽下去的魏征呢?


    拜會了老爺子,魏征和顏白在書房坐下。


    “見到老爺子身子骨依舊很好我就很開心,這是咱們大唐唯一活著的大宗師了!”


    魏征看著顏白笑著說道,隨後掃了一眼書房的布局,見滿屋子都是各種書籍,書櫃都頂到了房梁上,不由得又點了點頭。


    “看來你不是市麵上謠傳的那樣不愛讀書,而是你愛讀書,但沒有像他們一樣顯擺自己讀了很多書。


    怪不得年紀輕輕就能作出膾炙人口的佳作,看來是你懶得辯駁而已,年紀輕輕已得君子中庸之道,大善!”


    顏白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這屋子的書都是玄奘給的,大兄挑出來孤本被顏白收集到了一起,想著如果有一天沒錢了就去賣幾本孤本。


    實際上就看過幾本而已。


    “朝廷中人說我是市井小人,當不起魏公謬讚,小子惶恐!”顏白一邊說,一邊給魏征倒了一杯清茶,沒有加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魏公喝不喝得習慣。


    魏公看了顏白一眼,笑道:“不用猜我來意了,我來就是特意找你的,小子,羅藝造反你首當其衝,如今削減宗室降王爵我又被頂到了台前。


    你的那句黑鍋很是貼切,你我都是背鍋人,小子,不過這次你得注意了!”


    話說開了,顏白也不藏著掖著了:“太上皇麽?”


    “你看出來啦?”


    “昌榮夫人的到來不就是麽?我的幾個大兄也在朝中,我受欺負,他們多少會提醒我一兩句的!”


    “我被刺殺了!”


    魏征說罷,解開衣扣,露出已經包紮好的肩膀:“就在休沐的第一日,在回我那莊子的路上,三個狂徒,虧我奴仆英勇,血戰不退,不然以後就看不到我了!”


    “後麵的我不想聽了!”顏白捂著耳朵:“我就知道你上門沒好事,好好的總是說這些煩心事兒!”


    魏征歎了口氣:“朝堂是利益場,看似正大光明,實則也是汙穢滿地,裴老爺子臨走時特意交代過我讓多照顧下你,別被人拖到這汙泥裏去。


    我夫人是裴氏女,小娘子的真正的娘家人,按理你也該跟裴茹樣喚我一聲叔父。


    可我知道你小子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我的做事方式,這是我的性格使然,想改已經改不了了,所以你小子就多忍著吧,但你也要記住,我並無丁點害你的意思就行了!”


    “魏公直說吧!”


    魏征深深地看了顏白一眼:“看來你是真的不喜歡我,也罷,不強求,小子我就直說了,一定要小心張婕妤,這是一個小心眼的人。


    當初太上皇不喜陛下就是這人一手造成,如今利州失去音信,怕又有人要準備重蹈長樂王之覆轍。”


    說罷魏征輕輕歎了口氣,他盯著顏白道:“小子要未雨綢繆了,驛站慘事依舊在,可莫要再發生第二次了,張氏好人已經死完了,如今的這一支都是狼子野心之人。


    我先輔佐隱太子李建成,又改投令主追隨了陛下,已經反複兩次,這一輩子怎麽都不能反複三次,不然真的就變成了瞻前顧後,事持兩端的奸佞之徒了!


    顏墨色你還年輕,我走過的路你不能走,人無剛骨,安身不牢,你是顏家子孫,你要時時刻刻記住你姓顏!”


    顏白駭然的抬起頭,魏征說的這些消息,讓他渾身忍不住有些輕輕的發抖,顏白站起身,恭敬地一揖到地:“小子謹記!”


    魏征喝完一杯茶,咂巴咂巴了下嘴唇:“茶這麽喝倒也別致,先苦後甜,如我們畢生追求的人生一樣。


    走了,茶記得給我裝一點,就當廢了這麽多口舌的酬勞吧,走了走了,我再晚點回長安就進不去咯!”


    顏白隨著魏征站起身,吩咐道:“陳林,你親自送魏公回長安,今晚就住在曲池坊,明日我讓陳虎他們送我!”


    “好!”


    顏白看著魏征離開,一輛馬車慢騰騰地離開了仙遊朝著長安走去。


    顏白穿好了衣服,撐著油紙傘,踩著細雨走到莊子裏麵去,伽羅不解地看著自己的大郎,她想跟著一起去,而顏白生平頭一次拒絕了她!


    在伽羅不解中,顏白每進一家,片刻之後就有一漢子穿著蓑衣手拿橫刀緊緊地跟在他後麵,一個時辰的時間顏白走完了整個莊子,身後也跟著一百多號人。


    密雨水中一群人站在橋頭,背掛長弓,手拿長矛橫刀,還有人持盾,也有人拿著砍刀,顏白站在中間沉聲道:


    “也不囉嗦了,朝廷中恐有變故,這次怕有人會對咱們莊子下手,我怕驛站滅門的慘事重演,今兒把大家喊出來就是想聽聽大家的想法!


    簡單地說下,大家別亂傳,我覺得有人會造反,這個造反肯定是成功不了的,他們連長安城都進不去,但是我怕會殃及池魚啊!”


    “一直在山裏殺畜生,還沒殺過人,不知道有沒有多大區別!”陳虎聞言咧嘴笑了笑:“別看我,我沒當過兵,我就是想試試怎麽殺人,看看感覺有什麽不同!”


    老周瞥了眼陳虎,想了想輕聲道:“明哨和暗哨要有的,而且夜裏狗也不能拴著了,有它們在莊子裏麵也能心安一些。”


    “不夠!糧食我們得提前準備好,造反這事兒我是見過的,有時候不是那麽一時半會能結束的,而且後山的路咱們也得去準備好。


    如果有大軍來,進山就成了咱們最好的退路了,大軍進不了山,他們也不敢!”


    “老範,你家地在黑水河對麵,那兒離咱們莊子最遠,你就負責守在那兒,來人先問話,說不清道不明直接下手,弄死後扔在大河裏麵!


    如果是大軍你就點燃草堆就行,你自己保命,我們帶著老祖宗進山!”


    老周點了點頭。


    顏白想了想:“大軍如果到了長安城下,就說明長安危險了,所以進山活命這可能有,但是這個可能性很小,我更怕有人夜裏來,就跟長安慘案一樣,他們夜裏突襲暗殺!”


    朱丁舔了舔嘴唇:“如果如縣伯說的這樣我就心安不少,隻要不是大軍,隻要人數不超過三百,咱們不用進山,莊子他們也進不來!”


    “能活命就好好的活著,不要拚命,苦我們已經吃完了,接下來是要享福的!”


    顏白看著大家認真道:“不要去拚命,我更想大家好好的活著,如果因為這個事兒有人離開,我心裏過意不去!”


    “記住了沒!”


    眾人相互看了看:“記住了!”


    “好!”


    顏白伸出了手:“既然如此,我不在的日子莊子顏家眾人就仰仗各位兄弟了!”


    眾人把手搭在顏白手上,齊聲道:“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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